“啧啧，这得有五升吧？”
“五升稻米！刘老爷仁厚啊！”
“呃……你觉得仁厚？人家周阿生家里的，可是十亩水田呢，虽然那田地的确不算是最好的，但十亩田换五升稻谷，难道还算多的了？”
“现在是灾年！灾年的粮食是什么价，你不会不知道吧？别说给你五升稻米，就算给你三升稻谷，你得不得拿着？”
“之前咱们可是已经私底下议论过，说这刘老爷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次周阿生去卖地，能给他三升就是好的，现在给了五升，怎么你反倒嫌少了？”
“不对呀！刚才，那老谁家的小谁，不是说他亲眼见到，周阿生从刘家出来，念叨着三升不肯卖，后来人家只给一升呢……”
“对哦！这怎么回事？这戏法是怎么变的，我怎么看不懂？”
“咳，别管了！那不重要！现在老周拿回来五升稻米，这可是实打实的东西！”
“老周……你看……咱们乡里乡亲住了几十年了，从咱们的爹开始，就是邻居，平常关系也最好……所以这次……能不能也借给我家一点粮食，若是度过难关，我们加倍还！”
现在老周有了粮食，顿时就成了香饽饽。
大家早就盘算明白，五升稻米的话，光是周家一家四口，能吃很久，别说官府终究还是要赈灾的，就算从头到尾真的没有赈济，这五升稻米，也足以让周家支撑下去，还有富裕。
那么如果周家能够借一点粮食，意味着他们就不用卖地给刘老爷了！
那刘老爷就算是之前误会了他，其实是个厚道人，但现在用家里的十亩地，换五升稻米这种事，只要不是遇到了性命攸关的当口，依然是没人愿意的。
先前，因为争夺口粮，曾经对老周一家并不客气，甚至起了一些冲突的人，这会儿都表现出讪讪的表情，想要亲近，又觉得尴尬，不禁在心里捶胸顿足，后悔之前不应该把关系闹得太僵。
而另一群还算跟周家说得上话的，这会儿却纷纷涌上前去，将老实巴交的周阿生围在中央，七嘴八舌，说尽了好话，希冀着这个周阿生真能抬抬手，借个一把米两把米的，也足以救命了！
气氛骤然热闹起来，弄得周阿生本人都插不进去话。
急得这个老实的庄稼汉连连摆手，好容易才把喧闹的声音压了下去，涨红着脸解释道：“不、不是的……你们听我说……不是的……这些稻米，不是刘老爷家给的……”
啊？
众人一愣，一时没回过神来。
不是卖地得来的稻米么？
怎么说不是刘老爷家给的？
你卖给县里其他的老爷了？
没道理呀！
咱们都是刘家庄的老百姓，虽然自己家里都有耕地，但毕竟在这片地界，大部分人家都姓刘，那也是祖祖辈辈都这样过来的。
要是卖地，刘老爷自然是首选。
况且，就算是刘老爷苛刻，难道换成其他的地主，就能给你高价么？
众人一阵糊涂，纷纷皱眉，但气氛反而安静下来，数道目光落在周阿生身上，听他继续把事情说明白。
“天哪！老周！你该不会是……抢的粮食吧？”
周阿生还没开口，有人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由得失声惊呼，变色道：“我之前明明见你，跟刘福一起去县衙了，然后用了这么久……难道你干脆是从县衙里，偷来或是抢来的粮食？”
嘶！
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有可能啊！
那刘老爷，最是吝啬小气，怎么能一下子这么慷慨，给五升稻谷这么多呢。
若说是偷的抢的，倒是大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大祸临头了！
不管你是偷的刘老爷家，或是干脆对县衙下手，都远不是一个小小周家能够惹起的。
说不定马上就有凶神恶煞的衙役找到这边，把这胆大妄为的周阿生五花大绑，押到县衙那边问罪。
赶上灾年，哄抢粮食，这要是从重处理，闹个斩立决都不是没有可能！
老周啊，你糊涂啊！
刚才还簇拥在周阿生周围的人群，一下子就目光闪躲，神色间畏缩而恐惧，生怕挨上这件事的边，遭了池鱼之殃那就糟了。
“咳！不是不是！都不是！”周阿生本来就嘴笨，这会儿激动兴奋过甚，更是说话缓慢，却偏偏总有人抢白，让他一句话也说不明白，急得愈发慌乱，两只手一起乱摇，好容易才重新止住喧闹的声音，终于扯着嗓子，几乎用喊的一样，高声叫道：
“是秦大人！”
“秦大人来了！”
“就在县衙那边，给灾民舍粥！然后每个灾民，还能领一袋五升的稻米，是用作赈济的粮食！”
“快去！你们快去！每家每户都有份……”
轰！
这下子，仿佛是一石激起万层浪！
所有人都当场惊呆了。
一时间，竟然没人挪动脚步，而是纷纷张口结舌，用惊骇狂热的目光，死盯着周阿生。
这时候，如果周阿生改口说，刚才只是开玩笑，恐怕会被当场打死。
过了好半晌，才有人伸手紧紧武者胸口，生怕那颗心会蹦跳出来似的，然后颤抖着声音，呼吸急促地问道：“老、老周……你说是真的？”
“千真万确！”周阿生也是个厚道人，见众人竟然只顾发呆，没有动作，索性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走！我带你们去！要是见不到秦大人，我给你们赔命！！”
整个棚户区，彻底沸腾起来！
虽然这片棚户区不算太大，但几百人总是有的。
秦大人来了！
正在舍粥！
还能领到一份稻米！
这简直就是绝处逢生一样，无数人眼中瞬间流淌下激动的热泪。
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官府赈灾，如今终于等到了！
虽然发放赈济的并非临川县父母官，也不是抚州府的官员，但居然是所有人心中视作神圣一样的秦大人！
这次，不但能得到粮食，还能亲眼见到那位救苦救难的秦枫秦大人？
不会是在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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