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梅叹了口气:“都跑了,或者死了。连续三年大旱,接着秋天又闹了蝗灾,时不时有兵匪过村,抢走存粮……”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村里原有六七十户人家,如今剩不到二十户了。都是老弱病残了。”
李慕白沉默了,历史书上冷冰冰的“战乱时期”四个字,背后是多少普通人家破人亡的悲剧啊。
“那边是什么?”李慕白突然指向路边一个浅坑,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赵梅脸色一变,拉着李慕白快步走开:“别看了,是……是死人。前天饿死的老周家的,没人有力气挖深坑,只能草草掩埋。”
李慕白心头一震,草草掩埋的尸体甚至露出了一截枯瘦的手臂,乌鸦正在不远处徘徊。
“这……这简直……”他说不出话来,现代人哪见过这种景象。
他们来到村西头的一间草屋前,屋顶摇摇欲坠,门框已经歪斜,院子里寂静得仿佛没有生命迹象。
“张伯,张伯母!”赵梅在门口轻声呼唤,“有客人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张枯瘦如柴的老妇人面孔,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像是一具会走动的骷髅。
“是梅儿啊,”老妇人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有什么事吗?”
赵梅压低声音:“听说您家有祖传的玉石?这位公子想看看。”
老妇人警惕地打量着李慕白,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和希望的复杂光芒。
她犹豫了一下,招手示意两人进屋:“进来说话吧。”
屋内光线昏暗,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角落里的土炕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简直像一具尸体。
“老头子瘫了,动不了了。”老妇人解释道,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疲惫,“家里的粮食也早就吃完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老妇人脸色大变:“是征粮的来了!”
她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慌忙将李慕白和赵梅一把推向里屋一个低矮的角落:“快!躲进那个储物间!快!这帮天杀的凶得很,见人就打,抢了粮食还要抢人!”
李慕白和赵梅踉跄着被推进一个狭窄、黑暗的空间,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烂气味立刻扑鼻而来,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属于恐惧的淡淡酸腐气息。
里面堆满了杂物,空间逼仄得几乎转不过身,李慕白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土墙,能感觉到赵梅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紧挨着他。
外面的叫骂声、老妇人惊惶的回应,隔着薄薄的木板墙,闷闷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心上。
他们刚勉强蹲下身,屏住呼吸,外面的房门就“嘭”一声被蛮力猛地踹开了!
“老东西!藏哪儿了?!还有粮食没交代?!”一个粗犷得像砂石摩擦的声音,带着蛮横的戾气咆哮道。
透过木板墙壁上一道细小的裂缝,李慕白眯起眼,看到三个身穿破烂不堪、沾满污渍军服的壮汉闯了进来。
为首那人满脸横肉,眼神凶狠如同野兽,腰间明晃晃别着一把锈迹斑斑、却依旧透着寒光的腰刀。
“饶命啊,”老妇人跪在地上哀求,“我们真的没有了,上次您们来已经搜过了,连种子都拿走了……”
“放屁!”大汉一脚踹翻了桌子,“我知道你们这些刁民都有藏粮的地方!不交出来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另外两个士兵开始在屋里乱翻,把本就凌乱的家具砸得更加破碎。
土炕上的老者发出微弱的呻吟,引起了大汉的注意。
“这老不死的还能喘气?”他冷笑着走向土炕,“果然是祖上当过官的,看来你们家还挺有余粮嘛!”
老妇人绝望地哭喊:“求您放过我家老头子吧,他已经快不行了……”
“闭嘴!”大汉一巴掌将老妇人扇倒在地,“不说是吧?给我搜!”
他粗暴地掀开老人的被褥,在土炕上乱翻。
李慕白紧握双拳,这种欺凌弱小的场面让他怒火中烧,但赵梅紧紧拉住他,无声地摇头,眼中满是恐惧。
“真的没有了……”老妇人爬起来,苦苦哀求。
“没有?那这是什么!”大汉突然从土炕角落摸出了那个装玉石的油纸包,得意地举起来。
“这是什么好东西啊?”他粗暴地撕开油纸,看到那块剩下的玉石,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老妇人惊叫一声:“不!那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求您别拿走……”
“哈哈,果然藏了好东西!”大汉狞笑着收起玉石,“看来你们家还是有钱的嘛!”
他一脚踢翻了木箱,转向手下:“搜仔细点,肯定还有!”
两个跟班开始更加疯狂地翻箱倒柜,把所有能打开的地方都翻了个遍。
老妇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不顾一切地扑到土炕前,张开瘦弱的双臂,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瘫痪的老伴,却被其中一个士兵嫌恶地、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重重摔倒在地。
“妈的!一群畜生!”
李慕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滚烫的怒火直冲头顶,烧得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他再也控制不住,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指节都已发白,猛地挣脱赵梅冰凉的小手,就要像一头发怒的公牛般冲出去!
然而,就在他身体前倾的瞬间,赵梅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地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脸庞,她拼命摇头,用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决的唇语无声地恳求:
“别……别出去……公子……他们会杀了你的……求你……”
李慕白身体僵住,冲出去的力道被这纤弱却不容置疑的阻拦硬生生扼断。
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胸膛剧烈起伏,只能透过那道缝隙,眼睁睁看着那帮毫无人性的恶徒,继续在这间早已被榨干、一无所有的破屋里肆虐、搜刮。
最终,那为首的大汉似乎也失去了耐心,找不到更多油水,恼怒地朝着瘫软在地的老妇人又狠狠踢了一脚:“下次再敢藏匿丁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