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将身旁瑟瑟发抖的赵梅拉到自己身后,动作略显僵硬。尽管努力保持镇定,但手心不受控制渗出的冷汗,已经濡湿了衣袖。
“公……公子……怎、怎么办?”
赵梅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
她那瘦弱的身子在李慕白身后微微发抖,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那双原本还算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惊恐和无助。
“别怕,有我。跟着我。”
李慕白咬紧牙关,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但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运转,搜刮着看过的所有历史剧、小说里的求生片段。
跑?
看看对方那膘肥体壮的战马,再看看自己这两条久疏锻炼的“现代”腿,跑得过马蹄吗?显然是痴人说梦。
打?
李慕白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沾着昨晚泡面油渍的轻薄防晒服,再看看对面那五六个如狼似虎、腰挎利刃的士兵,以及那个一看就是杀过人的军官……他苦笑一声,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宅”,上去不够人家一回合塞牙缝的。
唯一的选择,似乎只有——稳住!拖延!见机行事!
“哐当!”
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声,那为首的军官翻身下马。
他身上的铁甲叶片随着动作哗哗作响,每一步都踏得地面闷响,仿佛要将这贫瘠的土地踩出几个深坑。
他领着五六个手持长矛或佩刀的士兵,呈半圆形围拢上来,脚步沉重,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李慕白这才看清这军官的模样:身材异常魁梧,几乎比他高出一个头;脸膛黝黑粗糙,横肉堆积,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左额角斜贯到下巴,更添几分凶悍;一双不大的三角眼,闪烁着阴鸷而贪婪的光芒,像饿狼锁定猎物般,毫不客气地在他和赵梅身上来回扫视。
“你这人,穿得如此古怪,莫不是哪个庙里跑出来的和尚?!”
军官扯着破锣嗓子吼道,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慕白脸上。
他那粗壮的手,有意无意地按在了腰间悬挂的环首刀刀柄上,刀鞘上的铜环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在下……李慕白,从……呃,从远方而来。”
李慕白硬着头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恭敬,避免任何可能激怒对方的语气。
他微微躬身,做出一个自以为符合古礼的姿态,心里却像揣了十七八只兔子,疯狂打鼓:“这家伙,眼神凶得像要吃人,一看就不是讲道理的主儿,必须万分小心应对。”
“远方?”军官发出一声嗤笑,嘴角极其不屑地向一边歪去,露出泛黄的牙齿,“多远算远?我看你鬼鬼祟祟,分明就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细作?!”
这两个字像两柄重锤,狠狠砸在李慕白心上。他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跳动。
尽管内心慌得一批,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脑疯狂运转,试图从那些有限的历史知识和影视剧桥段里,找出应对“被诬陷为间谍”的标准流程。
“这位军爷明鉴!小人……呃,在下……我真的只是个路过的旅人,腹中饥饿,想进村讨口水喝,绝非什么细作啊!”
他一边急切地解释,一边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四周。
左边是士兵,右边是士兵,前方是虎视眈眈的军官,身后……身后是一片更加荒芜的土地,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跑都没处跑!绝境!
“路人?”军官的三角眼危险地眯了起来,语气愈发冰冷,像腊月的寒风刮过刀刃,“路人穿得像你这般奇装异服?跟个猴儿似的!还带着个明显营养不良的小丫头?哼!我看你就是想混进村里,打探我大梁军情!说!你究竟是哪个国家的探子?”
话音未落,“呛啷”一声脆响!
寒光乍现!
军官猛地拔出腰间佩刀,雪亮的刀锋在午后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那刀尖,带着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直指李慕白的胸口!
刀锋距离他的心脏,不过两尺!
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扑面而来,激得李慕白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他甚至能闻到刀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李慕白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连连摆手,双腿发软,差点当场跪下。
心跳快得像要挣脱胸腔,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滚滚而下,瞬间浸湿了额发。
“军爷!军爷息怒!我……我真的只是个普通人!您看,天底下哪有探子穿成我这样的?这……这衣服,它……它不方便行动啊!”
他急中生智,指了指自己那件皱巴巴、还带着明显油渍的现代防晒服,试图用自嘲和物品的“不专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脸上挤出无比真诚(实则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布料……一看就不结实,跑两步就得挂破!真的,军爷,您见过这么‘业余’的细作吗?”
他甚至想展示一下衣服上那个意义不明的英文logo,但又怕弄巧成拙。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士兵们粗重的呼吸声,和李慕白那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
“且慢!军爷手下留情!刀下留人啊!”
一道苍老而急促,带着明显惶恐和喘息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的村口方向传来,硬生生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这边踉跄跑来。
正是之前在村口遇到的那位老者,村长赵长根。
他跑得极快,显然是拼尽了全力,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满是沟壑的脸上挤满了焦急,汗水浸透了他那件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
由于跑得太急,他不住地剧烈喘着粗气,胸膛如同破风箱般起伏,手里还拄着一根临时捡来的枯树枝当作拐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在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同样神色惶恐不安的村民,他们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却又满眼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