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谕一眼看穿了廖在羽的心思,传音道:“别慌。
尽人事,听天命。
”廖在羽抿唇道:“没慌。
”她一个身经百战的牛马,出了什么事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怎么可能会慌。
她很快想到了应对措施:“我修改一下能量场,做几个临时隔间,您帮忙把他们各自隔离起来。
我回去调风翎卫,然后把事情移交给章闵。
”风翎卫的三大统领,一管后勤,一管安保,一管特异事件。
章闵就是管特殊事件的那位,孽种的收容、研究和应对专项,都由她和她背后的团队负责。
关于孽种和黑气,他们有最前沿的研究结果和技术。
谢谕应声“好”。
他虽然是师叔祖,但他知道廖在羽才是专业人员,自然乐意听她的。
廖在羽迅速飞上屋檐,修改了阵法。
灵沿着部分导灵纹游走,形成了一个个透色的罩子。
阵法修改完毕,她当即抽身回宗。
孽种身上的黑气会感染凡人和道行低微的道者,但廖在羽免疫。
她不擅长正面战斗,是因为她没有时间学习战斗技巧和锻体,但道行是实打实的。
……谢谕把事情做完之后还不能离开,得等风翎卫接手。
他等得无聊,于是自己慢慢悠悠调了一杯酒喝。
忽然,他察觉有人在透色的隔离间里打量自己。
他回头一看,发现是酒吧舞的掌柜。
他认得这掌柜,之前好几次,他瞧见廖在羽和掌柜交谈甚欢,不免多留意了一下。
毕竟小羽毛牙尖嘴利、冷心冷肺的,居然还能跟别人聊起来,实在是……让他惊讶。
谢谕眯眼笑笑,殷红的眼尾把他的脸衬得昳丽。
他和颜悦色道:“多少灵石?”掌柜的哪里看不出来这是个大人物,他摇摇头直道不敢:“您爱喝多少喝多少。
”他只是觉得这人比自己的歌舞伎好看多了,才多看两眼。
谢谕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留下了足够多的灵石。
倘若掌柜没被感染,也够他把酒吧舞重新装修一番了。
天快亮了,风翎卫也来了。
谢谕指了指隔离间里的人,然后给廖在羽发信息,问她在哪。
这次廖在羽秒回:【还在办事处加班,写报告。
】击云宗谢谕:【既然没事,那师叔祖就先回去补觉了~】小羽毛:【……】小羽毛:【不准。
】小羽毛:【要不是您我才不会在这里加班。
】虽然不确定那些孽种是怎么悄无声息地闯进城里的,但她决定先赖谢谕头上。
小羽毛:【我要吃东街的嫩山羊烧烤。
】谢谕笑了一声。
也就这小祖宗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击云宗谢谕:【好好工作,修道之人太重口腹之欲,对身体不好。
】小羽毛:【。
】谢谕眨眨眼,又想笑。
而后他忽然看见前面站了一位风翎卫,笑容收敛了起来:“有事?”风翎卫颔首:“道尊,您可知廖统领设下的阵眼在何处?”谢谕指了指一处屋檐:“去那里找找。
”……廖在羽写完了报告、把报告传给了章闵的时候,日头已经完全冒了出来。
刺眼的阳光透过小窗把办公室照得有些炫目。
光落在廖在羽的黑眼圈上,让她觉得格外难受。
她猛地把窗帘拉上。
她伸了个很长的懒腰,然后日常打开论坛,想要刷点八卦放松一下,结果发现镇云城所属的公共频道炸了。
有关孽种的消息忽然如雨后春笋般全然冒了出来,孽种夜袭酒吧舞、风翎卫设下结界拦人的留影传得整个网络都是。
镇云城的居民和击云宗的弟子都有些惶惶不安,大家吵得铺天盖地,众说纷纭,劝人逃离镇云城的有之、质疑风翎卫的有之、甚至辱骂廖统领的也有之。
廖在羽呆了一下,把屏幕切出了论坛界面,打开了一个群聊,了一系列名单。
这不是她闵,务必为大家做好孽种的科普,但注意不能引起恐慌,要积极引导。
】廖在羽说起话来带着许多现世的术语,但她带的团队早就习惯她的说话方式了,知道她在说什么。
映月牵头,及时响应。
廖在羽也没有闲着,又切回了论坛界面,看着案例做指导文档。
突然,她嗅到了一股烤羊肉串的味道。
紧接着,耳边凑过来了一个人,发尾还扫在她脸上。
她一下子就应激了,差点跳起来。
谢谕把她摁了回去:“这就吓到了?”廖在羽在休息日熬了个大夜,脾气暴躁得很,侧过脸去偷偷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搞偷袭,您走路就不能响一点?”谢谕没理她,好奇地看着她手下的工具:“这是什么?加大号玉牌?”廖在羽:“对。
”廖在羽为了方便自己工作,特意找人定制了一批“电脑”。
谢谕用食指点了点电脑上的键盘:“这又是什么符号?怎么没见过。
”廖在羽:“……密语。
别管。
”其实是拼音。
灵洲的语言和现世华国完全不一样,但也是表意文字,而且笔画更加简单。
如今通用的输入方式是笔画输入,但廖在羽怎么也习惯不了,于是她又自己定制了一套输入法。
这里没有程序员,唯一能执行程序员工作的就是阵法师。
而这些定制和创新,对天才阵法师廖在羽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也就换个导灵纹画法的事儿。
廖在羽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手从键盘上挪开,摸到谢谕手上提的那只袋子上。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的态度软了下来,轻轻拉那只袋子:“好师叔祖,这是给您亲爱的徒孙侄带的吗?”谢谕见她一秒变脸,觉得好笑。
他把袋子放到桌上,逗她:“不是,这是你师叔祖的早饭。
”廖在羽:“……修道之人太重口腹之欲,对身体不好,不如我孝敬孝敬师叔祖,辛苦我把它们吃掉好了。
”她扑上去,从里面摸出一根大羊排。
顿时,孜然的气味混着焦香,扑了她满脸。
她迫不及待一口咬下,脆皮嘎吱一声脆响,鲜嫩的羊肉被咬开,流了满口的油。
谢谕在她身侧的椅子上坐下,靠着椅背看着她吃。
廖在羽专心啃骨头,满心满眼都在肉上,没心思跟他说话。
他坐了一会,就觉得无聊了,主动找话说:“你现在在忙什么?报告还没有做完吗?”按照他对廖在羽的了解,写个报告应该是分分钟的事才对。
廖在羽咽下满口的肉,含糊道:“不是,另一件事。
”她用手肘把电脑推到谢谕跟前:“我在处理舆论问题。
章闵说孽种的入侵恐怕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我们得做好准备才行,负面信息太多,我怕后面会出乱子。
”谢谕一目十行浏览过去,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平日里不爱看帖子,不知道匿名之后的道者竟然这么疯狂。
“被骂成这样是不是很难受?”他本是随口关心一句,结果扭头发现当事人毫无难过之意,反倒啃得满嘴都是油。
他给廖在羽递了一张手帕,让她擦嘴。
廖在羽恰好啃完了羊排,接过手帕擦手,然后又从袋子里摸出了一把烤串:“还行,就是辞职前夕碰上这种事,简直夭寿。
”她本来就不太注重旁人的看法。
她背后站着夏瑛和一整个团队,整个击云宗的运转都要依仗她,她根本不会因为别人的贬低而怀疑自己的价值。
谢谕挑眉道:“辞职?为什么?”他知道廖在羽跟夏瑛的关系很好。
当初宗门内斗、夏瑛出事,他为了击云宗的利益,是不愿意出手相助的。
是廖在羽坚持要求他,硬是在他门口跪了几个时辰,还在他耳边循环播放救夏瑛的十点利好和不救夏瑛的十点坏处。
当然,她跪的那几个时辰里,有一半的时间在敲通讯玉牌,另外一半的时间是跪累了,在门外踱步放松身体。
……对于一个牙尖嘴利、死要面子的小姑娘来说,这足够难得了。
可是现在,她居然想辞职?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这“辞职”的意思是,她不想跟夏瑛干了?廖在羽嚼着杏鲍菇,把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的:“总是要加班,很累,没有加班费,薪水也低。
”镇云城虽然经济发达,但是也就近百年的事,跟其他城镇是没法比的。
故而击云宗道者整体的生活水平比不上其他宗门的道者。
就谢谕是个例外,父母双亡,留下高额遗产,生活优渥。
真的,廖在羽想不通,有钱人多她一个怎么了??谢谕默了默,突然凑了上前,优雅昳丽的眉眼忽然放大,把廖在羽狠狠吓了一跳。
她把烤串往远离谢谕的地方举,然后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脸警惕:“干嘛,您要抢我吃的?”谢谕眼皮一跳:“……不抢。
”她缺这口吃的?她日薪三百,怎么都不止于吃不起饭吧。
说起来,昨夜在酒吧舞,她喝的也是最便宜的那款饮料?在镇云城,每天能有五十块灵石,已经生活得很滋润了。
算了,她钱怎么花,是她自己的事。
他坐了回去,慢条斯理地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干。
”廖在羽啃烤串:“不了,谢谢。
”跟着谢谕干,烂摊子会多得收拾不完。
谢谕:“日薪五百,日结。
”廖在羽停止啃烤串。
谢谕:“加班的话,三薪。
”廖在羽直勾勾地看他。
谢谕:“出任务有额外奖金。
”廖在羽放下烤串,正色道:“管饭吗?”谢谕:“管,全年管。
”廖在羽欣喜若狂,可耻地背叛了自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和身体健康。
她简直热爱死工作了,她现在就想上班。
她当即用手帕擦干净手,丢下烤串,“啪嗒”几声调好了一份劳动合同。
先给夏瑛发一份,再拿来打印阵盘,打印出了一份,然后拉起谢谕的袖子:“走,咱们去找宗主。
”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想起来她貌似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对了,工作内容是什么?”谢谕笑眯眯的,一副鱼儿上钩的样子:“围剿孽种。
”廖在羽指了指自己,一切尽在不言中:我?脆皮鸡?围剿孽种?不是孽种围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