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当年登基以后,根基不稳,便娶了余家的长女为妃。
余家在当年还是世家大族,多年驻守在西北,手握兵权,在民间颇具声望。
而且余家在那一辈只有两个女儿一个男孩,余家对两个女儿很是宠爱,一开始并不愿送女儿进宫,传闻还是父皇亲自去余家两次求娶,余家没办法才放女儿进宫,也有传闻说是以余家当时的势力根本不惧圣上施压,是余家长女自己点头嫁进宫中的。
”听到这儿,陆瑜和白妙可还不清楚康王说这些做什么。
先帝与丽妃,也就是这位余家长女的故事在民间也是有流传的,听闻先帝与丽妃感情甚笃,众人听了只会夸一句先帝重情。
康王喝了口酒,接着说:“余家长女进宫以后便被封为丽妃,进宫前几年也宠冠后宫,而且自打丽妃进宫以后,父皇的后宫便再没有进过新人。
余家渐渐地也接纳了这位帝王女婿,将余家一半的兵权交还父皇,叫他能坐稳这江山。
”“直到隆安十年,也就是二十六年前。
西北来犯,余家父子率兵出征,在战场上遭受埋伏,余家家主战死沙场,只有余家唯一的长子重伤归来,那场仗让余家军伤亡惨重,还是败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突然余家被发现通敌叛国,先帝震怒,下令余家老小满门抄斩。
或许是父皇实在喜爱丽妃,也或许是丽妃当时已经怀有身孕,总之身在宫中的丽妃没有被牵连,反而被封为中宫皇后。
再过几月,丽妃诞下皇子,也难产而亡。
”“后面的事情想必陆大人很清楚了,这就是二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
”明明是略显沉重的故事,康王嘴角却挂着嘲讽的笑。
陆瑜当然知道后面的事情,那位丽妃诞下的皇子后来被封为太子,在先帝去世后顺利登基,取国号德昭,寓意“德昭天下”。
他只是没想到当年余家的灭门竟然是因为通敌叛国。
白妙可听完康王的讲述,不知为何感觉心里有些难过,为丽妃也为余家。
她不无嘲讽的想,果然自古无情帝王家,丽妃的亲人全都被自己的夫君杀了,他却将她封为皇后,丽妃怎么可能会接受。
白妙可垂眸替陆瑜倒酒,同时掩盖自己的眼底的湿润。
离她很近的陆瑜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她很低的情绪,他以为是康王讲的事情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
两人都无心在这里跟康王虚与委蛇了。
陆瑜说:“感谢殿下为臣解惑,你我的交易到此也算两清了,臣便先告辞了。
”语气不卑不亢,却也没有给康王拒绝的机会。
听着这不太客气的语气,康王倒是也没有表露出来什么不满,只是笑着说:“本王就不送丞相了,我们有缘分,还会有合作机会的。
”陆瑜便起身带着白妙可离开了醉春楼,二人又一同登上马车。
两个人各怀心事。
陆瑜记得白妙可最初来找他问的是太傅二十六年前的事情,今日康王给的消息听起来没有太傅什么事儿。
他私下也找人查过,二十六年前太傅还只是个工部侍郎,他会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白妙可也有很多疑问,她憋不住开口问陆瑜:“你有没有觉得余家的事情很奇怪,若是余家真的通敌叛国又怎么会在那场西北之战里面损伤惨重,就算是做戏也不可能折进去余大将军的性命。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先帝又是如何知道余家通敌叛国的消息的,是怎样确凿的证据让先帝震怒到灭余家满门。
”最后一个疑点,她的声音更低了,近乎呢喃:“你说先帝真的爱丽妃吗?若是先帝真如民间传闻那般深爱丽妃,又怎么会这么对她的家人呢?可若是不爱,为何还封她为后又让他们的孩子继承大统呢?”她一口气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想着陆瑜毕竟是丞相,这种宫廷秘闻应该比自己更清楚。
听完康王的事情,陆瑜心中的确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只是没有证据,他不想恶意揣测。
于是他只是说了一句:“这件事发生的时候,马鸿哲是工部侍郎,你不是在查他吗?”白妙可想起来自己最初的目的是调查太傅二十六年前的事情,直觉告诉她二者一定有什么联系,就是差了点儿什么。
到底差了什么呢,白妙可突然想起来萧恒从康王那里搜来的一摞书信,她粗略翻过一次,大多数信息都断断续续的看不太懂,今日听完这些,她突然觉得里面好像有些相关线索。
这般想着她也坐不住了,不等停车就想跳车回家。
陆瑜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拉住了她的手腕,说:“天都黑了,你干什么去?”白妙可感觉他攥着自己手腕的掌心火热,那股热量一下子烧到她心里,她可以轻易挣脱,但是还是坐了下来同他好好说:“我在康王那里拿到一些书信,可能有些消息我要回去确认。
”陆瑜先是震惊她能在康王王府里来去自如,在心里给她的危险系数又加了一颗星,这才慢慢松开还攥着她的手,庆幸自己的手还在。
他说:“先吃晚膳吧,书信既然已经拿到,吃完再看也来得及。
”白妙可这才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今日起得晚没赶上早膳,所以到现在她也才吃了一顿,于是她答应了。
陆瑜对着外面赶车的富贵吩咐道:“去揽月阁。
”这个时间正好揽月阁里客人最多的时候。
二人刚一进门就吸引了大堂里许多人的注意。
大部份人是被两个人郎才女貌的出众气质所吸引,也有少数人认出来了陆丞相,悄悄抬头打量着他身边的女子。
揽月阁的掌柜看见白妙可立刻热情的亲自来迎接,刚想开口喊小姐就看见白妙可对着他摇头暗示。
能经营这么大一间酒楼的人早就成了人精,立刻就明白了白妙可的意思,是不愿暴露身份。
于是他改口道:“二位贵客随我去楼上雅间吧。
”陆瑜有些奇怪,平日来这儿都要提前订才能有的雅间,怎么今日还有剩余吗。
白妙可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自家的酒楼她当然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二人刚坐好,掌柜的就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白妙可,她略一思索:“我按照老样子就行。
”她又偏头问陆瑜:“你想吃什么?”陆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跟掌柜熟稔又毫不客气的样子,说:“按你说的来就好。
”得到白妙可的点头示意,掌柜点头退下。
陆瑜面色不变,心里却已经思索了许多,能跟掌柜这般相处的,她大概率是这家酒楼的东家。
只是还有一点他没有想清楚,酒楼东家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武艺呢?不多时,店小二送上来一壶酒,打断了他的思绪。
白妙可高兴地接过来给两人都倒满,也不跟陆瑜谦让,自己端起来喝了一口,满意的眯起眼睛。
陆瑜的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坏,偶尔应酬的时候才会小酌几杯,不是个贪杯的性子。
但是看见白妙可的反应,他不由好奇是这酒真有那么好喝吗,于是他端起白妙可给他倒满的一杯酒,学着她的样子一饮而尽。
酒香纯粹,入口回甘,真是好久,完全不输宫宴上的贡酒,没想到揽月阁能有这般好酒。
他问:“这是何酒?”白妙可说:“揽月酒,是掌柜的独家秘方呢,每日限量,好喝吧?”陆瑜点点头,又喝了一杯。
二人喝了没几杯,陆陆续续的上来各色菜肴,均是色香味俱全。
饿了许久的白妙可提著开始大快朵颐。
她吃的很快,但是吃相却是极有教养。
陆瑜并不重口腹之欲,但是看见白妙可吃的这么香,也不自觉的多吃了一些。
两个人在屋内吃饭的时候,萧恒来揽月阁找上了掌柜,问他最近白妙可有没有来这里。
自从上次二人因为杀丞相的事情不欢而散以后,他便后悔了。
自己本来就想好了要做她的一把刀,为什么要惹她不高兴呢,何况还是为了个早晚会死的丞相,她都说了晚些时候会亲自杀他,自然不会食言。
这样想着,萧恒心里很是懊悔,恨不得立刻去同她道歉。
但是他今天下午去白府找她的时候,春杏告诉他小姐自己出去了不知道何时会回。
他又陪了白老爷聊了会儿天才走,这么多年,老爷子一直把他当儿子看待,自己虽然拒绝了他收自己为养子的提议,也只是不愿真的做白妙可的哥哥,他心里对白老爷只有感恩和尊敬。
白老爷看出他有心事,聊了一会儿确认他在外面过的很好以后便放他走了。
他就想来揽月楼碰碰运气,他知道白家那么多产业,白妙可最常来的就是揽月楼,不仅是为了这里的菜色,她更喜欢的是这掌柜亲自酿的酒。
掌柜跟着白家干了好多年,自然认识萧恒,知道东家跟他关系好二人常来吃饭喝酒,便也没有隐瞒,指指楼上说:“小姐跟人在楼上吃饭。
”萧恒心头一喜:终于找到了!他接着开口问:“小姐跟谁吃饭呢?”掌柜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最后谁都不愿得罪的掌柜卖了个巧:“是个年轻男子,应当是小姐的朋友。
”萧恒听见年轻男子便皱起了眉头,莫非又是与她相看的对象?他打发走了掌柜,准备自己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