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事两人的在黑暗中沉默半晌。
还是陆瑜最先反应过来,这样很像孤男寡女月下幽会,他莫名有些心虚,轻咳一声打破沉默:“我去点灯。
”白妙可嗯了一声,往旁边靠了靠给他让出路来。
陆瑜起身才想起来自己只穿了中衣,刚才只以为是刺客,没顾上那么多,现在却觉得有姑娘在场他这么穿着实不妥。
于是在点灯之前,他先摸索着披上了自己的外衣。
白妙可常年习武,视力自然也比常人要好,将刚才陆瑜着急穿衣的动作看了个清楚,不以为意地勾唇笑了笑,默默欣赏男人素白中衣下的线条轮廓。
陆瑜不知道她的想法,自觉很是妥帖守礼,唯恐像上次一样冒犯了她,也害得自己偷偷洗了裤子和床单。
烛火点燃,将屋内照亮。
陆瑜看着面前的少女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十分合身的勾勒出少女的轮廓。
女子纤细的影子投在内室的窗户上,他突然有些担心被返回的富贵他们看见会误会,于是开口说道:“姑娘深夜到访想必是有要事,坐下说罢。
”自己率先坐在了茶桌的一侧。
白妙可也听话的坐下,心里想,有什么要事呢?刚才这么一闹她好像也不记得自己半夜是来干什么了……她尴尬的眼神乱瞟。
看见房间角落里挂着的独属于丞相的绛红色官服,终于想起来了,她故作镇定地说:“我来问问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情有消息了吗?”陆瑜没想到大半夜的她来就是问这个,已经着急到要半夜来催了嘛。
他本就约了康王明日见面,打算一有消息就告诉她的,她既然如此着急,或许想一同去听听康王怎么说。
于是他说:“明日便会有消息,姑娘要与我同去吗?”白妙可想起来在康王那里偷听来的消息,下意识问:“不会又是去醉春楼吧?”说完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了……他应该不知道上次喂他喝酒的人就是自己吧。
她有些紧张的抬眼去看他。
陆瑜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失言,只是回答:“是去醉春楼,姑娘若是介意就算了,陆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事后再告知姑娘也可。
”白妙可盯着他看,总是感觉对方的唇角弯了起来,给人感觉似笑非笑。
她瘪了瘪嘴说:“我去!我不放心你自己去。
”说完又感觉怪怪的,觉得自己这样像是不放心丈夫去风月之地的妻子。
她又解释了一句:“我是怕你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
”这次她确定陆瑜的唇角真的勾了起来。
对方几乎是憋着笑说:“好,我明白了。
”白妙可小声嘀咕,你个大聪明又明白啥了。
陆瑜收敛笑意,但是上扬的眉梢依旧彰显着他的好心情,他补充道:“明日酉时初出发,我在陆府等你还是去揽月阁接你?”白妙可不愿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说:“我来找你,我扮作丫鬟跟你去?”她并不觉得扮作丫鬟有什么不好,又不用她真的伺候他。
陆瑜却道:“不好,你扮作我的侍妾更稳妥一些。
”白妙可还想讨价还价一下,陆瑜又抢在她开口之前说:“康王身份贵重,侍妾勉强说得过去,丫鬟却是必然不能与王爷同席而坐的。
”言外之意白妙可懂了,就是当丫鬟不配跟王爷坐一桌,她有些不满意。
自己在家的时候常常与春杏一块儿吃饭,偶尔睡不着的时候两个人还会躺在一块说些悄悄话,到了这些达官贵人这儿,竟是连坐一桌都不配了。
这般想着她就生出几分不耐烦的情绪,闷闷的点头答应了,没再开口说话。
陆瑜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以为是她介意假扮自己的侍妾,他斟酌了一下说:“我尚未娶妻,侍妾也是不曾有过,康王若是刁难于你,我不会放任不管的。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多虑了,以这女子的身手,恐怕没人能刁难她才对。
但是白妙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还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心里却是想着他上次要喂自己喝酒的轻薄行径,果然男人不管有无妻妾都不影响他在外面花天酒地。
这般想着,她有些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开口说:“那我就不打扰陆大人休息了。
”陆瑜注意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又变成了阴阳怪气的陆大人,还被莫名其妙的瞪了一眼,奇怪自己说的那句话让她更不高兴了。
平日跟官场上那些老狐狸打交道的时候,他们一个眼神变化他就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女子的想法这么难以捉摸。
但是时间确实很晚了,他也不好继续刨根问底,只能说:“好,我派人送你出去。
”说着说着他感觉有些不太确定,尾音就逐渐上扬带了些询问的意思。
白妙可果然拒绝:“不用了,我走了。
”说罢也不等陆瑜反应,就推门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陆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欣慰于她终于没有翻窗户了,毕竟自己房间的窗台是有些高的。
却忽略了更高的院墙,白妙可走出这个院子就翻墙离开了。
他重新熄灯躺回床上,这次却是难以入眠了。
直到第二日富贵伺候他起床吃饭,就看见自家少爷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他语带愧疚的说:“少爷昨夜没睡好吗?是我们无能,搜遍了整个王府也没抓到刺客,让少爷担惊受怕了。
”陆瑜总不能说是自己把那个“刺客”给放跑了。
只能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是那个刺客身手太矫健,不怪你们。
”富贵听着主子这带着丝欣赏的语气陷入了沉默……这边陆丞相已经顶着黑眼圈处理公务的时候,白妙可还躺在自家雕花大床上呼呼大睡。
跑来跑去一晚上实在是给她累坏了,她也向来不是内耗的性子,所以昨晚回来她就已经不再纠结陆瑜的事情了,今日更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因为累反而睡的很好,春杏进来伺候她梳头发,就看见少女如墨的长发垂下,有几缕搭在胸前,只着素色寝衣也掩藏不住的诱人身段。
春杏笑着夸道:“小姐今日气色真好,奴婢都要看呆了。
”白妙可这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那今日就带金玉楼新送来那套红宝石头面吧。
”春杏应了声好,又替她绾了一个随云髻,在一侧斜斜点缀了一支凤蝶鎏金簪,其上的蝶翼随着动作轻轻颤动,似乎振翅欲飞,趁着少女灵动非常。
因为要假扮陆瑜的妾室,衣着也就没有那么多要求,白妙可按着喜好选了一身丁香色的双蝶云形千水裙,行动间裙摆层层叠叠如波浪一般,看起来飘飘欲仙又不会太惹人注意。
普通百姓家里能有面铜镜就已经很是不多了,白妙可的房内却摆了一面一人高的铜镜,专门供这位大小姐臭美用。
春杏替她收拾妥当以后,白妙可就站在镜前欣赏自己,感慨春杏的手艺太好了,却感觉还是缺了啥,她突然想起来了,吩咐春杏去花园里摘一朵栀子花。
白家有一个很大的花园,里面种了各种名贵花草,都有专人打理。
唯有一片栀子花例外,那是白妙可的母亲生前亲手种下的。
印象中的母亲常常亲自打理这片栀子花,白妙可记忆中母亲的怀抱是带着栀子花香的。
后来母亲去世,白妙可在旁边又种了一些,现在花园里已经有一大片栀子花了,每每闻见淡淡的花香,她就感觉很安心,像是母亲还是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春杏摘来一朵小小的栀子花问:“我给小姐戴上吗?”白妙可接了过来,摘下一只白玉耳坠,将栀子花的花茎轻轻穿过小巧的耳洞,这才满意的笑了。
收拾妥当,白妙可又拿出自己的软鞭缠在腰间,用浅杏色的腰带遮挡。
准备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白老爷在院子里练拳,白老爷年轻的时候在镖局做过一段时间,也会一些拳脚功夫,现在生意上的事情不需要自己操心太多,便又捡起来以前学过的拳法强身健体。
看见自家宝贝女儿过来,白老爷笑眯眯的说:“我家小可真是国色天香,快到晚膳时间了,这是要去哪儿?”白妙可也笑着答:“爹爹,我有事儿晚上不回来吃了。
”她只能含糊回答,总不能跟自家老爹说今天晚上要去当别人的侍妾,老爷子听了得气死。
白老爷摆摆手说:“去吧去吧,多带几个护卫,晚上注意安全。
”白妙可甜甜的应了一声就跑跑跳跳的走了,至于侍卫,肯定是没法带的,为了方便她连春杏都没带。
白老爷看着女儿的背影想,这么温婉又可爱的女儿,不知道以后要便宜哪个臭小子,他得好好练练拳法,要是以后的女婿欺负小可,他就去打断他的腿。
老爷子练得更加卖力了。
白妙可乘着马车来到陆府的时候才是申时,她不喜欢让别人等,也不喜欢等别人。
所以无论是出任务还是谈生意,她都习惯提前一些到,今日也是如此。
她让车夫自行离去,自己上前去扣门。
门房很快打开门,看见她稍微愣了一下才认出来:这不就是上次自称是公子救命恩人的姑娘嘛,就是她今日的打扮同上次完全不一样,要不是门房当久了记性比较好,他差点都没认出来。
他赶忙打开门,请这位姑娘去前厅,又找人去通传给公子。
陆瑜听见下人说自己救命恩人来了的时候正在陆老爷书房说话,陆老爷听见这话可是激动坏了,一心想去看看是位什么样的姑娘救了儿子,但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去毕竟不太方便。
陆瑜无力抵抗兴奋的二老,于是陆夫人便随着陆瑜一同往前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