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屿一双手铁钳一样箍着孟繁落,很快在她一只手就能圈起来的手腕上,落下一圈青痕。
他还在目眦欲裂地质问:“孟繁落,你的手段能再下作一点吗?为了一个评优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孟繁落拼命挣扎。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激动:“向南屿你放开我,住院部和你没关系。”
她只想在最后的日子安安静静的,尤其是远离向南屿,这个反复带给她噩梦的人。
只要一遇到向南屿,她就情绪翻涌,一阵阵的头晕。
孟繁落艰难站稳身子,脚步后退:“你放开我,有什么话可以去找院长说。”
“院长?我看院长就是你的靠山吧!”
向南屿自认为看到了真相,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厌恶地松开手。
声音仿佛尖刺,毫不留情地扎向孟繁落:“说啊,你为了评优,没少讨好你们院长吧。”
“像你这种心术不正的人,还有什么脸留在医院,孟繁落,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要脸的人啊。”
孟繁落知道他原来是误会了。
放在以前,自己一定会拼尽全力向他解释,不愿意让向南屿再对自己误会一分一毫。
但现在,孟繁落只觉得疲惫,她摇了摇头,轻声说:“如果向主任是这样想的,那这就是真相,我先走了。”
反正从前无论自己解释多少遍,向南屿都不会听,他早就不是从前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孟繁落,你什么态度!”
向南屿上前一步,拦住孟繁落:“摆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给谁看,你是在怨我这些年把评优给唐医生吗,她处处比你强,医患关系比你好多了,她难道不该得吗?”
“医患关系?”
孟繁落忍不住停下脚步,仿佛听到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向主任指的,是每个月平均三个病人向唐医生表白,还有病人视唐医生为人生中的救赎吗?”
她摇了摇头,由衷地不赞同:
“和病人保持距离,以免病人因为职业滤镜而产生依赖情绪,这是最基本的医学素养,唐医生的做法,我不止一次上报过医院,要求医院严加遏制。”
以唐夕冉的做法,往严重了说,是重大的失职行为。
一想到这,孟繁落就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想要劝向南屿制止唐夕冉的做法。
但话还没说出口,余光处,一抹血红铺天盖地袭来。
“不许你诋毁小唐医生!”
角楼中,冲出一个满面潮红,神色激愤的男人:“你果然嫉妒唐医生,去死!你抢了唐医生的评优还不够,还想要诋毁唐医生!”
在他面前,孟繁落顺着玻璃窗,看到自己满身的血红色油漆。
让她仿佛是从血泊中走出来的血人,头发结成一缕一缕,滴滴答答往下滴落,圣洁的白大褂染成血衣。
整个人狼狈至极,曝光在医院人来人往的目光中。
“怎么回事?”
有路过的人问道:“这是孟医生吗?她惹事了?”
那泼油漆的男人耀武扬威,对着人群得意大喊:
“就这个孟繁落,她背地里说同事的坏话,自己不如人还造谣小唐医生没有医德,殊不知,这个人曾经做手术害死过人!”
这话,可是他从唐夕冉的口中亲耳听到过的,现在急于大肆宣扬:“这个女人心术不正,根本不配做医生,唐医生这些年一直被她打压!”
“她还为了评优勾搭院长,为了业绩私自给人做手术,简直是劣迹斑斑,你们遇到她可要小心,这个人就是医院的败类……”
那人几近侮辱之言,对着孟繁落指指点点。
而向南屿,冷眼旁观这一切,甚至到看到有人拍照的时候,让出位置,对着孟繁落出言讥讽:
“孟医生,你敢作就不敢当吗?这些话没有一句是假的,现在就是你的报应,好好受着吧。”
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孟繁落就像是供人参观的小丑,被人指指点点,四处想找出口,却逃不开对准自己的镜头。
她精神恍惚,愣愣看着周围一张张恶意的面孔,讥笑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涌来。
孟繁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又是怎样站在花洒下的。
油漆粘在皮肤上,黏腻难以摆脱,她麻木地拼命搓洗,想说自己没有做那些事,张了张口,水花堵在喉口。
孟繁落摇了摇头,甩脱那些梦魇一样的画面。
面无表情地换上衣服,没有注意到,自己镜中的脸几近透明,眼中失去光彩。
像个走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回到住院部,却看到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病人更多了。
“就是她,热搜上的就是这个女人。”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啊,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说得果然是真的,没看她现在还好好的吗。”
“还好我没摊上这样的医生,万一也强行给我做手术怎么办。”
“强行做手术算什么,没把你治死就不错了。”
“……”
议论纷纷的声音,一窝蜂钻进孟繁落的耳中。
有人无意间回头,这才看到孟繁落,表情有些尴尬,又强撑着:“我,我们又没说错——”
“嗯,都回病床上吧,等会儿查房。”孟繁落嗓音沙哑,转身离开。
经过拐角,像是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痛苦,孟繁落怀中的文件雪片一样撒落,她一阵天旋地转。
身后,响起担忧的声音:“孟医生?你脸怎么这么白。”
她好半晌,才看清身后的人是谁,苍白的笑了笑:“我没事。”
是为数不多,知道她的病情的脑癌科陈大夫。
“你怎么会没事!本来身体就已经这样了,都这样了还不肯休息,现在是要跳楼吗?”
孟繁落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在了天台边缘。
她心中一惊,像是到现在才回过神,抿唇轻声说:“我只是想吹吹风,您别担心。”
“不行,你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身体也到了极限,必须住院!”
陈大夫强硬地摇了摇头,带着孟繁落从惊险的天台离开:“我看到网上的传言了,赶快过来找你,这就给你办住院手续,否则你什么时候跳楼了,都没人知道。”
“你现在的情况,必须住院!尽快联系监护人过来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