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哭哭!就知道哭!像个娘们似的!把眼泪给老子憋回去!”
张兴在一旁看得心头火起,忍不住粗声粗气吼道:“侯爷还没说治不了呢!阎王爷想要人,也得问问咱们侯爷的同不同意!”
他带着一股蛮横的自信。
阿贵被他一吼,哭声果然顿住了,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希冀:“侯爷!我奶奶还可以救么?”
“脉象虽是虚弱紊乱,可底子还在,并非完全油尽灯枯。”
林羽沉吟片刻,给出了相对谨慎却又留有余地的判断。
“尽力一试,并非全无希望。”他没办法给出确切的诊断,只能基于观察出的生命体征判断而严重程度。
“太好了!太好了!”阿贵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又要磕头。
“先生,您要什么药?您说!我去找!就算是把这上安郡翻个底朝天,我也给您找来!”
他下意识环顾了破败不堪的屋子,又狠狠咬了咬牙:“我一定有办法!”
“你能认得草药?”张兴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狐疑。
这小子看着瘦不拉几的,口气倒不小。
“我不认得,”阿贵老实摇头,眼神却异常坚定。
“但我知道去哪儿找!先生,您放心,我一定可以找到!”
林羽点了点头:“好,我信你。眼下急需黄连、黄芪、金银花、板蓝根……另外,我还需要一副消过毒的银针。”
报出的这些,都是他记忆里的资料或听女友提及过的,是对于热毒、炎症、或者增强抵抗力的常用药材,算是对症下药的尝试。
黄连清热燥湿,金银花和板蓝根清热解毒,对付发热或喉咙痛之类的症状应该有点用。
黄芪补气,能调理一番老太太的身体。
暂时管不了君臣佐使,先用上再说,总比干等着强。
“另外,我还需要一副消过毒的银针,用来施针。”
针灸,应该可以退热和激发人体潜能?具体穴位,他倒是知晓一二。
他报出一连串药名,本以为阿贵半大孩子未必完全记住,正准备重复一遍,却见阿贵用力点了点头,嘴里还念念有词着,随即转身,风似的冲出了破屋。
“嘿,这小子……”
张兴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咂咂嘴:“也不知道听全了没有。”
“你也跟着去,别让他莽撞行事。”林羽吩咐道。
“这孩子,倒是个有孝心的。”
“是!”张兴领命,大步流星追了出去。
二十多人都在屋外候着。
屋里只剩下林羽和三四名士兵,以及祖孙二人。
林羽将一块肉干和面饼递给老妇人:“老人家,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药材若是能找齐,就有得治。”
“侯爷,真……真有得治?”阿贵奶奶捧着食物,手微微颤抖,仍是不敢相信。
自古瘟疫如天谴,染上了就是十死无生,这位侯爷真有回天之力?
“老人家放心,我家侯爷从不说空话!”旁边一个士兵忍不住帮腔。
“唉,权当是死马当活马医好了。”老妇人低声喃喃,心里却终究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阿贵气喘吁吁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脸上又是汗又是土。
“先生!药都在这儿了!您看看!”他献宝似的将布包递给林羽,里面除了林羽点名的几味药材,竟然还用油纸小心包着两根粗壮的山参和一套崭亮的银针。
“阿贵,这些东西?”
林羽望着两根品相不俗的人参和明显是新置办的银针,微微皱眉。
这绝不是一个家徒四壁的孩子可以轻易弄到的。
“是从王掌柜家药铺里拿的!”阿贵低下头,声音有些发虚。
“他家没人了,我想着,药材放着也是浪费。”
“阿贵!”
老妇人听到这话,气得声音都发颤:“奶奶是怎么教你的?别人的东西,一针一线都不可能拿!你怎么还敢去偷?!”
“奶奶!这是救命的药啊!”阿贵急得眼泪又下来了:“不拿药,那您怎么办?”
“糊涂!”
老妇人厉声打断他:“就算是死,也不能做贼!快!把东西还回去!”
“奶奶!”阿贵满脸委屈和不甘,死死抱着布包不肯松手。
“老人家不必动气。”
林羽声音平和道:“阿贵的行为确实不正确,可王掌柜家不是没人了么?药材本就是用以救人才对,如今用在您身上,正是物尽其用。王掌柜若泉下有知,想必也乐意见到他的药材救人性命。至于药钱和银针的钱,就由我来出,日后我自会派人寻访王家后人,予以厚报。”
他转身,望向少年:“阿贵,你可识字?”
阿贵点头道:“跟王掌柜家的账房先生学过几天,不然也记不住药名。”
“很好。”林羽找来一片干净的木板,摸出随身携带的炭笔,俯身写下他刚才所说的几味药名,以及大致的用量。
这用量,也是他估摸着来的,尽量保守,只求无过。
这与其说是药方,倒不如说是他基于现代医学逻辑和有限中药知识拼凑出的急救方案。
“按这个方子,去煎药,注意火候,我要先为你奶奶施针。”
一番施针下来,林羽额头也见了细汗。
再照看着阿贵将药煎好,凉了些许后,喂阿贵奶奶喝下。
约莫三个时辰后。
老妇人原本青灰的脸色确实缓和了,呼吸也平稳了不少,相比之前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已是天壤之别。
尝试和努力总算起了效果。
林羽也是暗自长吁一口气,这应该也和阿贵奶奶与王掌柜接触不深,时间未久有关。
“神医……不,侯爷!侯爷的大恩大德,老身真是万般难忘!”老妇人声音哽咽,挣扎着就想给林羽磕头,眼泪簌簌落下。
她不是怕死,是真的怕留下阿贵一人,在这艰难世道里孤苦无依。
林羽连忙扶住她:“老人家,使不得。”
阿贵在一旁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对林羽更是敬若神明。
“老人家,身体好转是好事。”林羽待她情绪稍定,才温声问道:“只是,这上安郡的瘟疫到底是如何而来的?您可还记得,瘟疫爆发之前,城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林羽派出去暗中查访的士兵回报寥寥,除了满城死寂和百姓的绝望,线索几乎没有。
阿贵奶奶皱着眉头,浑浊的眼睛努力转动,费力回忆道:“若是不寻常的事,倒也真有一桩。”
“那是瘟疫爆发前一个多月,城里来了个南疆的巫医,听说本事不小,没过多久,就被太守陈启请进了府里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