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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南陌深深瞧了一眼自己扛了半天的锄头铁锹:“先去找月娘的墓,然后你进去看,我正好趁这个时间把家伙还给人家。

    ”遥岑怔了一下,眼神忽然变得有些飘忽。

    随后“嗯”了一声,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频率和幅度都显得有点勉强。

    景南陌初时没明白过来他为何如此反应,待往这葬地的深处走,发现遥岑一直飘飘忽忽跟在自己身后,自己走、他也走,自己停、他也停,且一直挨得颇近,一副有什么事情立即缩到自己身后的模样。

    景南陌这才有点明悟:差点忘了,遥岑怕鬼啊。

    不过他去县衙验尸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得多不适啊……嗯,也对,环境不一样

    ,这里看起来就很适合作为鬼片拍摄主场。

    于是她装作不在意地道:“这里好些坟茔都没人祭扫了,荒草长得真高。

    ”遥岑的肩膀不大明显的缩了缩,同景南陌靠得更近了些。

    几根手指伸出,似乎想抓住景南陌的袖子,但随即不大自然的收回了。

    景南陌暗觉好笑,但还是道:“要不你进去瞧尸首,我在外面等吧。

    万一待会锄头铁锹还有用呢?等咱们把这边的事了了,我再一并归还。

    ”遥岑又“嗯”了一声,似乎对景南陌归还工具的顺序并不怎么在意,可惜他快点出残影的脑袋还是无情的出卖了他。

    景南陌先前听周老九讲述街坊邻里帮助钱真、给月娘料理后事时,已问明白她的棺椁就埋在这里。

    这片平民墓地虽然葬的有些杂乱,但大抵是按照下葬时间、由内向外发展的。

    而立碑的墓穴,常常会在碑文上写明时间。

    比如“乙巳年三月十一”,所以,景南陌和遥岑根据少数有立碑的坟茔,先找到了月娘身死那段时间、居民集中埋葬的地方,又顺着有墓碑的坟茔,一个个瞧过去。

    之所以猜测月娘的埋骨之所八成有立碑,是因为无论古今,婚丧嫁娶都是另类的社交场所。

    是连结亲朋好友,展现家庭面貌、实力的一环。

    尤其古人大多生活在熟人社会,只要不是下定决心当独行侠,大抵都会遵循约定俗成的规则。

    钱真够不上官宦之家,在平民之中,又算是条件相对不错的。

    景南陌想,不管钱真的夫妻感情实际怎样,他给妻子的殡葬规格,应当属于平民阶层中较高的,有很大可能立碑。

    这一来是为免旁人议论,二来人死都死了,亡者殡葬时的体面热闹,与躺在棺材里的人无关,其实是给生者撑面子罢了。

    果然她和遥岑顺着那一片横七竖八的坟茔找下去,不久就瞧见一座修葺的还算不错的,坟前立有一块石碑,上书“故嫔钱门陶氏月盈之墓”,后面并无落款和日期。

    不过这个年代平民的葬法本就不比那些达官显贵、文人雅士那般讲究,方才景南陌还发现有些墓碑刻错了字呢,后世有句话,叫低于二百平方米不讲风水,延申到葬法上,也是差不多的理儿。

    景南陌心道:丈夫那边姓钱,自己名字里带个“月”字,这应该就是周九哥他们说的“月娘”了吧。

    唔……看来她的芳名是“月盈”,她女儿叫“晚晴”,名儿取得都不俗,家里说不准是识得字的。

    景南陌还注意到,坟前打扫得颇为干净,杂草都没生出多少,显然近日刚有人祭扫过。

    她略想了想日子,发现这会距离清明、中元、冬至等一贯扫墓悼亡的日子都远着,与景南陌打听到的月娘忌日也还差了好几个月。

    保险起见,景南陌和遥岑又在丘子坟附近转了好大一圈,确认有立碑的坟茔里,只这一座和月娘家的情况较为相合。

    景南陌在脑海里努力搜罗着存储其中的散装知识,建议遥岑道:“进去之后,你先看下骨盆。

    ”说到这儿,她忽然意识到这种现代的命名遥岑可能听不懂,但骨盆在古代叫什么,景南陌还真的没有头绪。

    即便翻阅阮菖蒲的记忆,她也只能知道买猪骨的话,那个位置大抵叫后腿尾叉骨,买牛骨的话,叫牛骶骨、牛髋骨。

    于是景南陌只能双手叉住胯骨,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骨盆的位置。

    随后她嘱咐遥岑道:“记下它整个儿的形状,再注意一下前半部分的形态。

    ”这是景南陌从各种文艺作品里学到的、判断尸体性别和年龄的法子。

    虽然从碑文来看,这坟茔里应当是个女子。

    且“故嫔”这个开头,证明墓碑是丈夫给妻子所立,墓主人去世时年纪可能不大。

    不然,墓碑就该是子女给母亲所立,打头是“先妣”或者“先慈”。

    但各种离奇刑侦小说看多了后,景南陌在这种事上难免有点被害妄想。

    决定还是确认一下为妙,万一里面装的是别的死者,她和遥岑拿着错误的线索去吓唬钱真,给人逗笑了咋办。

    景南陌刚想把自己肚子里那点存货倒出来,告诉遥岑如何通过骨盆形状分辩白骨生前的性别,又如何通过耻骨联合判断死者死亡时的年纪。

    就见遥岑眼神放空,嘴角抽动:“南陌,你……你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呵,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我总不能告诉你,我在工作团队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主要担任儆猴的鸡、缩头的龟、装饭的桶、退堂的鼓。

    当然景南陌也知道遥岑为什么是这个模样,在这个年代,对人体骨骼有丰富经验的确是件让人细思极恐的事。

    说不定此时遥岑脑海中已经出现了杀人越货的响马、卖人肉包子的惯匪、挖坟掘墓的贼人等九族前途光明的职业。

    景南陌想了想,只说:“其实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之所以对这种事略知一二,是因为我热爱学习。

    ”遥岑额角的青筋隐隐在抽搐,但他最终还是点点头:“嗯,南陌,你不必再说了,我知道的。

    广阔而浅、状如圆桶,骶胛平直者为女;狭小而深、状如漏斗,骶胛前突者为男。

    牙齿磨损,曲骨形态等,则可以推断死者年纪。

    (注1)”景南陌飞速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的?”遥岑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抬起头,似笑非笑:“我也热爱学习。

    ”得。

    景南陌一下子没词儿了。

    于是她眼见着遥岑挥了挥手,身体瞬间虚化,钻进了眼前的黄土中。

    只是他好像还有点不放心,钻入之后,又悄悄探了半个头出来,回望了一下景南陌,似乎在瞧她有没有丢下他独自跑路。

    ……虽然我知道你的行为出于惧怕,但你的动作本身真的很吓人。

    景南陌瞧着黄土间冒出半个透明脑袋的惊悚画面,强忍着发自本能的、抡圆了胳膊挥出去的冲动。

    但遥岑似乎还是感觉到了周围空气的不善,“嗖”的一下整个缩进坟茔里不见了。

    遥岑这一进去就花了许久,待他出来,不知是身体虚化的原因,还是在内里瞧见了什么,遥岑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人也沉默许多。

    他对景南陌点点头,似乎是示意自己没遇上危险,随后伸手在袖子里掏了一会,在这荒草凄凄的葬地里,掏出了纸笔。

    景南陌伸长了脖子去瞧,便见遥岑单膝跪地,在坟前把白纸铺展开,一笔一划地开始勾勒。

    他没掏出砚台、磨锭,也没往笔尖蘸水,这荒郊野岭里也没处找水去,但笔尖与纸张接触后,还是有一道道黑色的线条冒出。

    似乎使用了些微的超自然力量。

    景南陌在一旁瞧着,不禁感慨遥岑的能力都很……省钱,变化形貌可以用来节省衣物化妆的成本,画轴传音省去了通讯费,虚化身体穿梭可以把交通费也省掉。

    而眼前这种没有墨条、砚台,自行书写的能力,又省去了一笔购买工具的开销。

    在古代,这些书写用品都是很贵的。

    哦,对了,他是不是还不用吃饭?要是现代的我有遥岑这本事,我得存下多少工资啊。

    景南陌很没出息的想到。

    她思维发散之际,遥岑还在不断动笔,一会儿间,纸上已经多了几个黑疙瘩,景南陌将脑袋凑上去定睛一看:“这是……蝴蝶?”遥岑笔下一顿,在纸上又晕出一团黑黑的墨迹:“咳,是骨头。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脑袋的位置:“这个地方的骨头。

    ”景南陌便知道遥岑一定在棺材里发现了问题,但她努力张大瞳孔,还是很难把纸上的东西和骨骼联系在一起

    。

    于是她干笑着对遥岑道:“画画多费劲,你直接用言语告诉我吧。

    ”遥岑看了看地上弯弯曲曲的图画,又看了看景南陌,有些忧伤地叹了口气:“我本来觉得言语叙述、总有驳杂不清的地方,如果能用图画描绘,就可以让你更直观的瞧到我眼中所视的东西,免得出现谬误。

    ”理论上是这样,实际上也得分是谁画的。

    景南陌看着纸上黑黑的“蝴蝶”,眉毛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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