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三日了恩仇 > 漏洞百出的供词
    景南陌揉了揉额角,试图把突然涌起的恶寒压制下去,将思绪转回正轨。

    她问道:“然后呢?钱真有没有说他怎么做的?”遥岑道:“据钱真所言,他虽有所怀疑,却一直苦于没有证据。

    “妻子早去之后,他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这些年念及亡妻,往往不自觉泪下,好不伤心。

    “结果几日前与徐大流遇上,二人几句话没有说好,徐大流又以污言秽语辱及钱真亡妻。

    ”景南陌皱眉想象了一下钱真描述的情形,总觉这番言语也是不尽不实。

    她现在越是回忆,越是觉得徐大流对月娘的事情有所避讳,从来没有跟人提过。

    主动在当事人面前跳脸,他疯了心了么?不过,景南陌也没有贸然下论断,只是对着遥岑轻轻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于是遥岑道:“钱真称,他忍气回家,思及亡妻,越想越是心绪难平。

    “于是饭也顾不得吃,追到徐大流家里,想要与他问个清楚。

    “徐大流坚决不认当年的谣言是他传出的,二人争执起来,钱真激愤之下,拉着徐大流的胳膊,就要与他见官。

    “双方拉拉扯扯之间,徐大流忽然凶相毕露,抄起一旁的铁钳,就向钱真戳过去。

    钱真为求自保,反手夺过铁钳,也来戳徐大流,谁知就这么巧,一下插入了他小腹之中。

    ”遥岑伸手,比划了一个手握铁钳、向前穿刺的姿势:“徐大流大叫一声,倒在地下,钱真也慌了手脚,上前查看,发觉徐大流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眼见着是不中用了。

    “钱真害怕惹祸上身,只能掩面而逃。

    回到家之后,他惶惶不可终日,辗转了两日,还是决定到县衙投案,给诸位大人一个交待。

    ”景南陌听到“给诸位大人一个交待”云云的话语,皱了皱鼻子,暗道:监市虽然不算正式官职,但钱真管得了偌大一个市场,市井之中,权力也算不小了。

    不愧是官面上混的人,这味儿真冲。

    她心中虽在吐槽,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仔细分辨遥岑转述的每个细节。

    听他说到一个间歇,便追问道:“血衣去了哪里,钱真有交待吗?”遥岑道:“县衙的人也这么问了,钱真说搁灶台底下烧了,灰烬已经撒入河中。

    ”死无对证啊。

    景南陌心道,却听遥岑问:“南陌,你觉得这事是钱真做的吗?”他既有此一问,看来对钱真投案这件事也感到一定的迷茫。

    景南陌心中有所明悟,并未马上回答,只是思索着问遥岑:“你觉得呢?”遥岑想了想,如实答道:“除却自吹自擂的部分,他所讲的动机还算合理,诉述的过程也有可能发生。

    “但以衙门现在掌握的讯息,还远没到怀疑到他身上的地步。

    并不需要在此刻投案,那位钱市监说话的神气,不像是这么老实的人。

    ”不愧是遥岑,虽然我这边调查到的内容还没和他同步,但凭借他跟谁都能唠两句的天赋,还是准确发现了钱真是个什么样的人。

    景南陌暗道。

    而遥岑顿了一顿,总结道:“我总觉得他还在害怕别的什么。

    ”景南陌跟着颔首:“没见着那位周九哥之前,我有些疑心钱真,因为从阮菖蒲的记忆中,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徐大流对他的态度略显奇怪。

    “那位周九哥告诉了我钱真妻子月娘自杀前后的一些事,这让钱真有了动机,但……”曾有人总结过,说听别人说话,一般前面的铺垫不是重点,“但”字后面,才是一段话最值得注意的部分。

    然而,就在景南陌准备说出转折词后面的话语时,她脑中忽然“嗡”的一声,四周的景象随即开始天旋地转。

    一阵突兀的眩晕感占据大脑,令景南陌短暂失去平衡,脚步踉跄,就要摔个大马趴。

    好在她并未失去神智,一感到眼前模糊、四周旋转,赶忙勉强控制身体,一下子蹲了下来,避免了脸先着地的尴尬。

    然而身体下蹲并未使眩晕有所缓解,景南陌身体发软,向旁边一歪斜,无可避免地跌坐在地上。

    遥岑之前给她在手背上拍了一巴掌,不由自主地飘远了一点。

    现下察觉不对,赶忙向前,却还是慢了一步,没有搀住景南陌。

    见她坐到了地上,遥岑没有贸然改变她身体的位置,而是将脸凑近了,仔细瞧着景南陌。

    于是景南陌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对忽闪忽闪的眼睛,刚开始相当模糊,只能见着里面有些晶亮的光芒,而后渐渐的清晰起来。

    景南陌下意识动了动肩膀,发觉那阵眩晕已经结束。

    于是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遥岑:“没事了,呃……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来着?”遥岑不语,神色有些严肃:“南陌,你是不是一直没休息?”景南陌一怔,随口答道:“没空哇,这都第二天了。

    ”“什么第二天?”遥岑明显不解。

    景南陌这才想到,自己没把需要三天之内破案的事告知遥岑。

    她登时有些犹豫,但很快想到:从谨慎考虑,不能把全部的底牌都袒露给遥岑,毕竟我们刚认识不久。

    可明日晚间找不到凶手,我估计会死得凄惨无比。

    换个角度想,反正要死爱咋咋地,莽就完了。

    这么一想,景南陌竟觉浑身上下一阵通透,颇有种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的感觉,于是直接对遥岑道:“阮菖蒲召我过来的时候,给了三日的时限找到凶手,为她报仇。

    如若不然,那就……”说着,她伸出手掌,呲牙咧嘴地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遥岑一惊,竟下意识飘起,绕着景南陌连转了两三个圈子,一副一下子着急上火了的模样。

    忽然,他又凑到面前来,两只眼睛的颜色一下子幽深,变得如同两汪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潭水。

    景南陌与他这么一对视,便觉精神恍惚了一下,随即听遥岑道:“真的有一个诅咒。

    我说怎么之前观你体内有隐约的黑气缭绕,我还以为是……”他话未说完,但景南陌大概能猜到,遥岑大概以为是她现下的身体本质为一具尸体的缘故。

    遥岑顿了一顿,诚恳建议:“南陌,你需要休息。

    虽然现在你的身体不会疲累,但精神还是普通人的精神,不眠不休的一直使用,是会干涸枯竭的。

    ”景南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这种感觉倒是神奇……嗯,不过我现在觉得还好,咱们先把钱真这事捋顺……”遥岑的眉毛隐有些皱起,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严肃问道:“南陌,你被召过来之前,是不是在苦窑里做活?事情结束后,需要有人帮你报官吗?”说吧,见景南陌不答,遥岑又道:“如果你有不方便的地方,我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景南陌被遥岑的脑回路弄得摸不着头脑,揉了揉额角:“为什么这样说?”遥岑神色肃然:“我已经告诉你,你的精神消耗很大,可你还是勉力维持,甚至连多问一下的兴致都缺乏,似乎很习惯这种状况。

    “这不正常,即便是田里耕地的黄牛,干活干得累了,都知道侧躺在地下耍脾气,要求休息。

    ”呵,现代牛马了解一下?景南陌心里吐槽,但实际也明白,这年代物质极端匮乏,生活在其中的人与她自我调侃的“牛马”,各有各的苦罢了。

    遥岑接着默算了一下时间:“到明夜子时,我们大概还有十六个半时辰,你的精神用两个多时辰就能得到基本的恢复。

    “如果不这么做,虽然你感觉不到累,但思维的转动会越来越滞缓,眩晕也会时不时发生,相较之下,这两个多时辰也是值得花费的。

    ”景南陌有点被遥岑说服了,主要作为老加班人,她有些明白那种你觉得你的大脑仍在高速运转,实际已经无法兼顾许多细节的感觉。

    于是景南陌迅速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可去哪儿休息呢?我身上还背着案子,大摇大摆去住店,是不是有点太法外狂徒了?”随后她又自言自语般补充道:“唔,倒是能去阮菖蒲家里,只是那边不知被哪里来的缺德玩意儿洗劫了一遍,可能得花点时间收拾……“换个思路,是不是可以去别的案发现场,比如徐大流家?反正一时半会,那里应当没人去。

    就是睡在血泊里听起来太像变态杀人狂,呃……说不定会让我对案子多点灵感?”遥岑似乎给景南陌连案发现场都考虑的劲头吓了一跳,沉默片刻才道:“你跟我来。

    ”随后他伸出手来,似乎想拉住景南陌的手掌。

    但不知想起了什么令他有点心理阴影的事,即将相触之时又马上缩回了,改为扯住她袖子。

    景南陌随即觉得自己变得飘飘荡荡的,本就轻捷的步伐更加毫不费力,像是有一朵云在身后托着。

    墙壁不再成为障碍,轻轻松松便可穿梭过去。

    四周景物随之变幻,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他们站在了一片树林之中。

    这树林景南陌认识,距离阮菖蒲家并不太远,但幽深少人,平日除了在边缘捡拾些柴火,少有人进入。

    遥岑却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双手稍微一分,四周树木密密麻麻的枝条就像是被拨开的帘布一样缩了回去,地上的荆棘荒草也依次钻回了地下。

    一条小径就这么出现在了景南陌眼前。

    景南陌揉了揉眼睛,如若不是她这两天见了不少离奇的事,首先反应一定是——加班终于还是加出幻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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