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西奥多打理好自己,依照先前的约定与茱莉娅会面。
“早上好,西奥多。
”茱莉娅比想象中起得还早,连带着她的一众属下也在帐篷外来去匆匆。
“你的属下呢?”她将目光投向西奥多身后,眼神警觉,“如果失踪了我可以为你寻找。
”“我想你清楚,这个地方不能被外人知道。
”直白的质问不可谓没有压迫力。
西奥多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十分平静:“和你想的一样,昨晚凯霍尔意图朝外传递消息,已经被我就地处决。
”“处决?”面对茱莉娅充满质疑的神情,西奥多手指微动,从储物项链里放出一具男尸。
前几天,他杀死副队二人前从他们口中问出了坷拉和凯霍尔的下落。
前者他们并不清楚,但后者被他们乱剑砍死后收进了储物器里,准备之后充当告发西奥多反叛的证据。
那时于收进储物项链里的凯霍尔尸体,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
面对尸体,茱莉娅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径直上前检查,并确认了这具千疮百孔的男尸正是凯霍尔无疑。
她的眉眼重新变得温和,语带歉意:“是我紧张过头了。
”“之前有人和我说,你对神殿心存反心。
果然一个人的为人还得得靠自己来判断。
”茱莉娅伸手示意西奥多看向他们身后。
“我让他们利用早上的时间把鳞石附近的魔兽清理干净,这样你回收时就无需把体力耗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西奥多目光扫过那些因为鳞石效果而身体畸变的士兵,不发一语。
“为莱茵神殿奉献身心是他们的荣幸。
”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茱莉娅面带微笑的说着。
认错人的何止是你,西奥多心想。
珀西曾说茱莉娅是一个性格也仿若人形兵器的人,因此深受神殿信赖。
于是他就下意识以认为对方会是一个冰冷且不近人情的人。
然而事实比这更为荒谬。
她是一个被洗了脑,以为神殿牺牲为荣的人。
这远比没有感情更为可怕。
西奥多不打算和她争辩什么,依言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等待开采场被清理完毕。
……帐篷内,听到动静的被子里钻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咕叽,小主人我可以出来了吗?”咕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见无外人便一个箭步窜到了西奥多的身边。
西奥多刚抚上它的皮毛,被刻意压低但难掩情绪的哭声便传了出来。
“咕,呜呜呜我好不容易找过来,咕叽,我好不容易找到这里啊呜呜呜呜。
”咕叽扒着西奥多的衣服使劲往他怀里钻,鼻涕眼泪蹭了一身:“咕叽,那个可恶的幻境还拦着我不让我进呜呜呜。
”西奥多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晚维安西娅离开后不久,驻扎地就隐隐传来了异动。
虽然知道是维安西娅遇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西奥多还是起身探查了一番状况。
然后……就抓到了这个小东西。
“咕叽,我一直有乖乖按照主人的指示寻找资料!终于找到了有用的信息,本想和主人会和,结果……”在咕叽“主人不见了”的吱哇乱叫里,西奥多总算理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让你找什么资料?方便给我看看吗?”西奥多试探着开口。
结果他的顾忌全然没有意义,听到这话的咕叽已经谄媚地把资料捧到了他的面前。
“……”西奥多接过来翻了几页,没忍住对着咕叽严厉道:“搞清楚谁是你的主人,下次不要随便把她让你找的东西交给别人。
”“咕叽?”咕叽歪了歪脑袋,“可是小主人你不是别人啊。
”“而且主人曾经说过,她的任何材料你都可以翻阅!”西奥多的心猝不及防被撞击了一下,又忍不住小声嘀咕,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酸味:“那也是以前的事了……”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摒弃,西奥多定下心神仔细查看资料上的内容。
维安西娅让咕叽去收集的,全都是过往魔女的生平事迹。
时间跨越这么久,咕叽想必为此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西奥多想到这,笑着揉了揉咕叽的脑袋,夸了声:“干得好。
”咕叽害羞地蜷起自己的尾巴,突然感到这一幕似曾相识。
它悄悄瞅着一旁的西奥多,那个沉稳可靠的身影逐渐与记忆里的小主人重叠在了一起。
西奥多不知道一旁的咕叽在暗戳戳想着什么,脸色却是随着一页页笔记的翻阅愈发不妙。
根据记载,几乎过去的每一任魔女都有圈禁奴隶的举动。
如果这只是爱好倒也就算了,但这些奴隶大都表现出了高度的忠诚,且不论他们的主人是如何对待他们的。
咕叽找遍了各地的魔女遗址,终于从一位奴隶保留至今的文字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他们极有可能是被影响了神智。
不单是身体,便连精神也随之屈服。
“咕叽,主人之前用死灵法术问到了一个名词,叫‘魔女刻印’。
”咕叽把自己知道的尽数吐出。
“她大概在那之后便有所猜测,所以才想要进入神殿找到解决的办法。
现在这些证据不过是佐证了她的猜想。
”西奥多则是发现了一个盲点:“既然历届魔女都在用这个东西,为什么她看起来一无所知?”咕叽挠了挠头,对这个问题表示无能为力。
魔女刻印……他失忆前从禁地里得到的信息会是这个吗?西奥多有些举棋不定。
如果仅是如此,那么他已经可以就此停手,转而去寻找清除刻印的方法。
只是这个答案已经随着记忆的丢失一同消失了,一切猜测就只有去到禁地里才能得以验证。
“对了,你能感应到维安西娅的位置?她现在在哪?”西奥多昨晚本以为维安西娅是依照自己的计划离开的,但此时他有了新的猜想。
维安西娅的离开,会不会……和他有关?咕叽闭着眼睛感应了半天,有些不确定:“咕叽,好像是……家的方向?”那边已经被神殿派人封锁,为什么要冒着危险赶回去?咕叽的小脑袋瓜实在想不明白。
“……家里有什么东西?”西奥多有些不自然地把“家”这个字吐出口,感觉浑身不自在。
咕叽敏锐的情绪感知在它思考时失去了运转。
它绞尽脑汁地把家里的东西一股脑全爆了出来。
“咕叽,桌子,椅子,镜子……”“咕叽,烛台,床铺,书架……”“咕叽,鞭子,铁链,肢刑架……”等一下,最后的是什么东西?西奥多面容古怪地听着咕叽“娓娓道来”,同时不止一次地质疑起失忆前的自己。
终于,他在一堆冗长的名词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雪狐的心脏。
西奥多毫不怀疑维安西娅能根据他收集的材料推断出他的目的。
虽然他也不清楚过去的自己为什么要在家里存放雪狐心脏,但西奥多十分肯定维安西娅回去就是去取这样东西。
那他现在要做的,就只有扮演好一个神殿协助者的身份,等待她的归来。
不过在此之前……西奥多想到那块诡异的魔石。
正好可以研究一下,那个所谓的“鳞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正值午日,驻扎区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秋日的萧瑟只能算是佐料,真正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仅仅一个早上就几乎消失殆尽的士兵们。
茱莉娅依旧是老样子,下属的死亡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款步姗姗地走在前方,西奥多则有些讶然:“你也要去?”越靠近鳞石理论上受到融合的影响也就越大。
西奥多看向女人被白斗篷遮掩的背部,很怀疑她是否能够活着从目的地里出来。
那道前进的背影顿了一下,随即偏头露出半张侧脸。
那双紫色的眼睛幽深且平静。
“请不用担心我。
”“神殿是如此器重我,我当然也不能辜负他们的信赖。
”“请随我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