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平在孟司寻的使意下,下车为晏清拉开后座车门,请她上车。
孟司寻向里侧挪身,却听晏清说道:“这是给我安排的临时工作吗?”
他动作一顿,抬头看她:“不是的话,你就不上车吗?”
这时一个男孩朝她跑了过来,谨慎的避开高大的应平,站在晏清另一侧。
他先是朝车里看了一眼,发现是个不认识里面的男人,才从衣服里侧掏出一个罐装咖啡递给晏清。
“你先拿这个暖暖手,遇到正经咖啡店了再给你买个贵的。”
晏清接过,对孟司寻偏了偏头指向林朝暮。
“我先答应了他——今天做他的摄影师。”
林朝暮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约拍啊。车里的男人看起来挺有钱,该不会截胡吧?
他忙一把抱住晏清的手臂,故作亲昵,向男人示威:
“没错,先答应了我的!这位先生,人贵在言而有信,有自知之明,懂先来后到!”
孟司寻眯起眼,这张脸他其实有些印象,只是没想到当初入不得眼的渣滓,如今却成了宝贝。
这算什么……审美降级?他们分开之后,晏清真是越来越不挑了。
“难道他能带你进去吗?”
他知道林朝暮没资格,只是想提醒晏清,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帮她实现理想。
“我希望你谨慎思考,再做选择。”
晏清失笑,重复林朝暮的话:“人贵在言而有信。”说罢笑意冷下,连车里都吹进风雪。
孟司寻听出了弦外之音:“你有怨气,为什么不来问我?”
还真如廉钰所言,孟司寻在等她低头。
晏清感到遗憾,当noio变回孟司寻后,似乎只剩下一种方法“引诱”她。
可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谁向谁低头就可以解决的——她不希望他们任何一方,是以委曲求全的方式来成全这段关系。
他没必要,她也不需要。
“我有怨气,会写邮件发给公司的员工反馈箱的,就不当面打扰了。”
晏清向后退了一步,眼神示意应平关门。
应平刚摸上门把手,就被孟司寻瞪了一眼,他只能把门拉得更开。
“我为你请来简真,请来garavani,你却逃到国外碰运气?”孟司寻气急败坏,指着林朝暮的鼻子骂道,“我主动邀请你,你却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男人放弃大好机会?”
晏清不以为意:“你的好意太傲慢了,我心怀感恩,但难以消受。”
“那你要我怎么做?”孟司寻未说先笑,“求你吗?”
“孟先生,其实你按照老板对待普通员工的方式待我就好,毕竟我们已经没有其他关系了。”
晏清想了想,又觉得她的态度不太“普通员工”,恐怕已经惹恼大老板。
“或者你要开除我吗?”
孟司寻抿紧嘴唇,他这才意识到,晏清什么都不想要了——不,应该说,是什么都不想再问他要了。
他过去于她无所不能,而现在唯独对她毫无办法。
大开的车门将车里的暖气都散了出去,里面像外面一样冷,冻得人四肢僵硬。
后排宽敞而舒适,却空荡如王位一般,无人愿与他同享。
孟司寻苦笑,他竟比车外的人还要狼狈。
“走吧。”
黑色的轿车扬长而去,林朝暮紧绷的呼吸才松了下来,为自己抹了把冷汗。
他后来才听出了名堂,会被这个女人称为“孟先生”的,除了孟司寻还能有谁?
不过从刚刚的情势看来,这俩似乎闹掰了,孟司寻应该不会再为晏清搞他了吧?
等等,上次是晏清针对他,孟司寻操刀,现在闹翻了该不会又要拿他出气吧?
天啊,他该不会又要从林完改名成林蛋了吧?
晏清见一旁的男孩懊悔地抓着头发,开玩笑道:“现在去追车还来得及,泡不上富婆,也许能泡个干爹,让他带你进秀场去。”
“不用了不用了。”林朝暮忙摆手,“我就在外面混混也挺好的。”
他进不去很正常,但是看孟司寻的态度,对这个女人还挺“倒贴”的?
“你怎么不跟他进去?咱俩约下次拍也行的啊。”
晏清刚刚也这么想过,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选择。
“进去了又怎么样呢?”
她曾经向往进入一百层,费尽心思走了捷径,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
还是狭隘,还是会输,还是迷茫。
“我以前看过一本讲时尚的书,书里说时尚的本质其实是一种权力。
自古以来人们便以稀有而昂贵的服饰来区分不同的社会阶层——漂亮的衣服给予了一个人高贵的身份。
时至今日也依然如此。对流行审美的界定,一直是那么一小群人的特权。
每一年像现在这样,这一小群人聚在一起,从设计师的创意里挑出他们认可的‘时尚’。
重塑它,定义它,当它成为少数人才能拥有的奢侈品时,‘时尚’便成为了一种权力。
所有人挤破头,都想进入时尚的中心,不过是因为权力赋予了他们无限的想象和期待。
是美,是名利,是自由。”
晏清望着人潮涌动的方向,黑色的立方体大楼坐落在低矮的红瓦白墙的平房中央。
阴沉沉的天空没有阳光,原本应该金碧辉煌的殿堂却看起来像一座密不透风的棺材。
时尚的中心,对清醒的人来说是殿堂,但对迷茫的人来说却是陷阱。
“如果你不清楚自己追寻的究竟是美,名利还是自由的话,就算进去也找不到答案。
把全部的人生消耗在获得那张邀请函上,不过是被权力迷惑,本末倒置。”
林朝暮撇撇嘴,总觉得自己被骂了。不过比他大几岁,真当自己是能教育他的姐姐啊?
他不服气地反问:“那你清楚自己追求什么吗?”
晏清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在望着李曼蔓的背影时,内心失衡,短暂的迷了方向。
而刚刚孟司寻让她选择时,又忽然清醒了过来。
她捏住林朝暮有点婴儿肥的脸颊,粲然一笑:“当然是拍漂亮的人啊。”
“漂亮的人”心跳错拍,瞬间红了脸。
林朝暮一把打掉晏清的手,捂住自己发热的脸,小声抱怨道:
“一个女人,手劲竟然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