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时候,正赶上洛阳城里最冷的腊月。听乳母说,那年护城河冻得能跑马车,宫墙根下的青砖裂开拇指宽的缝。父皇抱着我在含章殿转了三圈,说我哭起来像小狼崽子,将来定能镇得住北边的柔然。这话后来成了笑话——等我真坐上龙椅那天,别说柔然,连自己龙椅底下坐着什么都看不清。
四岁那年冬天,父皇突然倒在太极殿的台阶上。我躲在垂着流苏的屏风后头,看着太医们像被开水浇了的蚂蚁似的乱窜。母后跪在榻前哭,金步摇上的珠子一颗颗砸在青砖上。父皇最后攥着我的手说了句\"守好祖宗基业\",可他那会儿连我手腕都圈不住。后来我才明白,他留给我的哪是什么基业,分明是个四面漏风的破屋子。
登基那天,我坐在龙椅上脚够不着地。礼部尚书让人在脚踏上垫了三层锦褥,母后的指甲隔着龙袍掐进我胳膊里。十二冕旒垂下来,晃得人眼花。底下跪着的文武百官像一群黑压压的乌鸦,我数到节后面还有哦,请,后面更精彩!
生辰那天收到母后送的玉连环,说是西域贡品。我把玩时失手摔成三截,当值的小太监吓得尿了裤子。夜里母后遣人送来参汤,我盯着碗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父皇临终时浑浊的眼睛。汤药泼进花盆时,那株魏紫牡丹第二天就枯了。
真正决裂是为着立太子的事。那日母后带着郑俨进宫,说要立堂弟元钊为储君。我攥着镇纸冷笑:\"朕还没死呢\"。她抬手要扇我,被郑俨拦下。我这才发现,当年能把我整个裹进怀里的母亲,如今只到我肩膀高了。窗外的老槐树簌簌落着叶子,有片枯叶粘在她银丝发髻上,晃啊晃的像只将死的蝶。
最后半年,我常在夜里惊醒。值夜的宫人说听见我在喊\"阿娘\",其实我喊的是\"胡仙真\"。太医署换了三拨人,药方越开越古怪。有次吐了血,帕子上的暗红像极了母后当年的胭脂。元叉说要清宫禁,我摆摆手,心想这毒酒来得倒是时候。
那天是武泰元年二月廿五。晨起时落了细雨,檐角的铜铃叮叮当当。母后遣人送来一盘寒具,说是我最爱吃的。我捏着那块油饼,看送膳的小黄门腿肚子直打颤。饼馅是鸩酒浸过的,苦得人发慌。咽下去时突然想起四岁那年的葡萄架,母后摘了最紫的喂我,汁水顺着她指尖往下淌。
最后一口气咽在喉头,我数着藻井上的莲花纹。三十八瓣,和父皇驾崩那年数的一样。外头突然喧闹起来,尔朱荣的骑兵踏破了宣阳门。原来这棋局,终究谁都没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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