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的宫墙总带着股阴湿气,永明六年腊月初八,我在西昌侯府后殿呱呱坠地。接生嬷嬷后来跟我说,当时父亲萧鸾正在前厅摔茶盏——他盼了半年的扬州刺史之位又落空了。母亲张氏是低等嫔妃,生我时连个暖炉都没讨到,青砖地上漫着血水,混着窗外飘进的雪粒子,结成薄薄的冰碴。
三岁那年除夕宴,我句。七叔摸着络腮胡大笑:\"南康王倒是块读书料!\"他腰间的环首刀柄镶着瑟瑟石,每次议事时总把刀鞘拍得啪啪响。
永元二年的夏夜闷得人透不过气,七叔突然踹开我的房门。他浑身酒气,手里攥着卷檄文:\"你三哥把徐孝嗣尚书切成八块喂狗了!\"烛火把\"萧宝卷\"三个字照得忽明忽暗,像条扭动的蜈蚣。七叔的手劲大得要把我肩骨捏碎:\"雍州萧衍的兵马已过夏口,我们要在江陵立朝廷!\"
被架上明堂那日,衮服熏了整整三遍香,却掩不住腋下的霉味。七叔的心腹沈约高声诵读檄文时,我数着殿顶的藻井——正中的莲花纹缺了片花瓣,像咧开的嘴在嘲笑。萧衍派来的使者叫王茂,他递上盟书时,拇指上的铁扳指刮破了绢帛,暗红的血丝在\"同奖王室\"四字上晕开。
冬天第一场雪压折江陵老槐时,建康城破的捷报与七叔的死讯同时传来。他咽气前还攥着前线战报,嘴角黑血染污了\"含德殿\"三个字。沈约红着眼睛说:\"萧衍大军不日将至。\"我突然想起父亲临终的呓语,趁夜摸到南康王府旧址,却见第三棵桂花树的位置只剩个焦黑树桩——三哥两年前就把王府烧成了白地。
中兴元年的元会礼像个蹩脚的戏台。王茂牵来的白马踩着建康城的瓦砾,十二旒冠冕的玉串少了三串。太极殿前的血迹变成深褐色,蚂蚁排着队往石缝里钻。萧衍念檄文时,他儿子萧统在殿下玩弹弓,金丸打在我膝边的蟠龙柱上,溅起的碎屑划破了脸颊。
禅位前夜,崔慧景带着十个刀笔吏闯进寝殿。这个曾给三哥舔过靴子的佞臣,如今把砚台拍得震天响:\"陛下该学学汉献帝!\"我盯着他新蓄的山羊胡,突然想起江陵荷塘里啃荷叶的水老鼠。玉玺砸在紫檀案上的闷响惊醒了打瞌睡的小黄门,他慌乱中碰翻烛台,火苗蹿起来烧焦了半幅帷幔。
姑孰行宫的蝉鸣比建康刺耳。我在西厢房找到半截断剑,每天清晨用它挖土种竹。郑伯禽来送鸩酒那日,新笋刚冒出尖角。他靴筒上的蟠螭纹用金线绣成,晃眼得很。\"陛下可知萧衍得了传国玉玺?\"他边说边碾碎脚边的笋尖,\"说是从井里捞出来的,还带着王莽篡汉时的缺口呢。\"
白瓷瓶摔碎时,三十四只麻雀从檐下惊飞。最后一刻我竟想起永明六年的雪夜,父亲呵着白气说\"该取个硬气些的名字\"。剑锋切入脖颈的凉意,像极了那年母亲喂我吃的冰镇杏酪。血漫过青砖缝的瞬间,我终于明白父亲未尽的嘱托——桂树下的短刀本可斩断枷锁,而我们萧家人,终究都困死在这座名为野心的宫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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