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刘彻,此刻长安城飘着细雪,建章宫的铜仙承露盘上结着冰棱,我突然想起七十年前的那个春日。当时我还是胶东王,正在后苑追兔子,突然被母亲拽着去见姑母馆陶公主。
\"彘儿,想不想当皇帝?\"姑母捏着我的脸问。我闻到她袖口飘来的椒房殿香气,那是皇后才能用的香料。十岁的孩子哪懂这些,只记得姑母身后的陈阿娇表姐戴着金步摇,晃得我眼睛疼。\"若得阿娇作妇,当以金屋贮之。\"这句童言让我从胶东王变成了太子,也让母亲王娡从美人变成了皇后。
建元元年正月,我十六岁登基。未央宫前殿的铜鹤嘴里喷着檀香,御史大夫赵绾捧着玉玺的手在发抖。我摸着龙椅上张牙舞爪的鎏金螭首,突然听见窦太后的冷笑。这位瞎眼的老祖母拄着豹头杖,慢悠悠地说:\"皇帝可知商鞅为何被车裂?\"她的裙裾扫过新铺的椒泥,留下道道刻痕。
那些年我像困在蚕茧里的蛾子。窦婴田蚡在朝堂吵得面红耳赤,太皇太后却能在东宫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我的《举贤良诏》变成废帛。记得有次我偷偷把黄老帛书换成《公羊传》,宫西侧,今年结的果特别酸。苏武归汉时送我的匈奴骨笛,吹起来像北风穿过祁连山口。昨夜梦见自己回到十六岁,窦太后指着未央宫的瓦当说:\"这上面的朱雀该重新上色了。\"
建章宫的铜漏滴到酉时三刻,我裹着玄狐裘靠在暖阁里。案头堆着西域奏报,最上面那卷沾着冰碴——是轮台戍卒冻掉的手指。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恍惚看见二十岁的自己站在未央宫前殿,对着九州舆图挥斥方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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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搜粟都尉桑弘羊求见。\"黄门令的声音惊散了幻影。老桑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绛色官服,袖口磨出经纬线。他展开羊皮地图时,我闻见熟悉的艾草味,当年我们彻夜筹划盐铁专卖,熏笼里烧的就是这种安息艾。
\"轮台屯田若成,可省转漕之费过半。\"他的竹杖点在地图某处,震起细碎尘灰。我突然注意到他左手缺了无名指,那是元狩四年核算军费时自己剁的——为了补上李广利远征大宛的亏空。
窗外飘进细雪,落在摊开的《轮台屯田策》上。墨迹未干的\"徙民实边\"四个字渐渐晕开,像极了征和二年长安街头的血渍。那天我隔着轺车帷幔,看见百姓往太子逃亡的方向抛洒粟米,有个老丈把陶罐摔在朱雀门前:\"种了一辈子田,最后喂了箭垛!\"
\"桑卿,你看这暖阁地龙如何?\"我忽然岔开话题。他愣怔片刻,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地图上的龟兹国标记:\"每日耗炭八百斤,可抵边关半月粮饷。\"
案头的错金博山炉吐着青烟,恍惚化作漠北狼烟。我仿佛又听见霍去病在祁连山下的笑声,少年将军把酒囊抛向篝火:\"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如今他的陵墓柏树已合抱,而我还在用红珊瑚丈量蓬莱仙山的距离。
黄门令又添了盏蜜烛,我看见桑弘羊的影子投在《屯田策》上,缺指的手掌像株残柳。当年他献平准法时何等意气,如今连算筹都拿不稳了。记得有次在石渠阁对账,他指着太仓陈粟说:\"这些霉米,够三万骑兵吃十天。\"
\"把屯田改为戍边,减赋三成。\"我扯过朱笔在奏疏上画圈,笔尖突然开裂,溅出的赤砂像极了卫子夫自尽时的石榴裙。桑弘羊的竹杖\"当啷\"落地,他弯腰去捡时,官帽里漏出缕缕白发。
雪越下越紧,压垮了庭中老梅。枝杈断裂的脆响让我想起刘据冠礼时折断的玉笏,那天有彗星划过太液池,钦天监说是\"兵戈之象\"。如今池面结了厚冰,不知底下是否还沉着巫蛊案时的桐木人偶。
\"传诏。\"我望着桑弘羊佝偻的背影,\"往后出征西域,取民车马皆需付值。\"老桑猛地转身,腰间算盘珠子哗啦啦散落满地。二十年前我们彻夜争论与民争利,如今满地乱滚的翡翠珠,倒像他当年说的\"市井交易当如珠走盘\"。
漏刻指向戌时,宫灯次第亮起。我摩挲着轮台戍卒的血书,粗麻布刺得掌纹生疼。突然想起元狩四年那个雪夜,卫青跪在宣室殿外请罪——他带去的十万骑兵,回来不足三万。当时我说:\"大将军可知长城砖缝填着多少民脂?\"此刻终于明白,原来每一块城砖都在吸食江山血肉。
\"陛下,该进药了。\"宫女捧着漆盘进来,药汤映出我皱纹纵横的脸。去年秋猎时遇见个老农,他说田里蝗虫把诏书都啃了:\"皇帝老儿要打神仙仗,俺们只好啃树皮。\"那口浓重的胶东腔,竟和我七岁离乡时一模一样。
桑弘羊告退时在门槛绊了下,我伸手去扶,发现他肘部打着补丁。当年推行白鹿皮币,他府上连席子都镶金边。如今这补丁用的竟是元狩五铢钱的青锦囊布,针脚歪斜得像李陵降胡时留下的箭痕。
子时的更鼓传来,我推开西域贡来的琉璃窗。寒风卷着雪片扑在脸上,远处太学传来守夜学子的诵读:\"国虽大,好战必亡\"当年我把这句话从博士教材里删了,此刻却像宿命般在耳畔回响。未央宫飞檐上的铜铃叮咚作响,恍惚间化作轮台戍卒的镣铐声。
\"拿火盆来。\"我抓起案头积灰的《盐铁论》,书页间突然飘出片枯叶——是元封元年封禅泰山时夹进去的。那时我坚信自己能比三皇五帝更高,如今叶片脆得不敢碰,生怕碎了这片曾经鲜活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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