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车门拉开的瞬间,孔茶后颈发寒,对以撒的行为震惊又无语。

    难以忍受的臭味冲进孔茶鼻腔,霎时间,车内就像是塞进了一坨腐烂多时的臭肉,孔茶偏过头,把车窗降下一道宽缝。

    后座的矮个子露出口黄牙:“先生。”他似乎不常说这个称呼,口吻别扭道:“我的朋友……”

    高个子的流民在外面张望,眼神希冀。

    以撒道:“我只给一份报酬。”

    他的长指敲一敲放在主副驾驶中间、中央扶手盒上的医疗箱盖子,问:“你需要和他平分?”

    “不不不。”

    矮个子连忙改口,用力一拽顺滑地带上车门,车辆启动,他的黄脸贴向车窗,看着车外留在原地不断后退的同伙,脸色些许愧疚。

    无人清理的街道脏乱泥泞,墙壁上,子弹划痕随处可见,不时有人影蹿出街角,宛如一只只忽然蹿出阴沟的大老鼠。

    捡起地上烟头抽吸的女人,干草棚户下躺着呻吟的老者,赤裸着蹲在地上望天的小孩……孔茶眼前的景象随着车辆行进而变化,不同的男女老少,不同的面孔,千篇一律的凄惨。

    更多的是不怀好意的凝视。

    越接近城中心,持拿武器的流民越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见陌生车辆驶来,有的端起枪口对准它。

    “加速。”以撒系好安全带,“撞过去。”

    十米开外的路中央,站着个浑身布料飘飞的人。

    距离一斤,孔茶发现那人身上穿的是塑料布,一片片、一条条的缠住身体,拦路者手里有枪,孔茶心砰砰跳,脚下油门一口气踩到底。

    车速表指针瞬间拉到最大,风驰电掣间,孔茶身子一轻,知觉也轻了,装甲车撞开重物产生的震动轻微,不愧是性能卓越、两只易孕剂换来的好车。

    砰砰砰——

    枪声追着车身,子弹射中钢铁擦出一串又一串的火星子。

    以撒把一挺轻机枪收进空间,接着拿起一把手枪,往里填弹。

    车子开过三个路口之后,耸立着一栋红漆画十字的矮楼,他问:“这是医院?”

    “是。”

    矮个子连忙应声。

    “市集在前面,有什么特征?”

    眼睁睁瞧着车辆飞驶过医院,后座的人反应过来:“你不是要找我老大?”

    他端起老旧的枪口狭小的火绳枪,以撒回头,眼睛对着快抵住他眼皮的枪口,另一只手打开医疗箱盖子,拿出一盒消炎止血的药膏。

    “我有事先去市集处理。”

    以撒递出手中的蓝盒子:

    “你帮了我,你是我的朋友,请允许我偿还欠你的人情。”

    气质尊贵、居高临下的年轻人竟然语气平和了,态度真诚地表达着谢意,矮个子内心涌起极大的满足,久违地被尊重,他放低了枪口。

    以撒更进一步递出药盒。

    “先生。”

    两簇焦黄黏腻的胡须抖了抖,矮个子拿着药盒,眼一热:“谢谢。”

    以撒微微一笑,回身坐正看着车外。

    持枪的流民不一定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孔茶分心看向后视镜里矮个子,他肤色黄腻,左边脸长满痤疮与红癣,一粒粒痘疤遍布脸部,像是破开无数个小窟窿眼。

    “谢谢,谢谢啊。”

    矮个子捧着药盒,止不住地道谢。

    孔茶鼻一酸,她记得医疗箱里没有治皮肤病的药。

    “先生,到了,就是这里。”

    矮个子指着一处由好几间平房围成的低矮院落,大门口有人镇守。

    在坍塌多年、墙体遍布霉菌的城市废墟中,新砌的院落宽敞大气,门口站着六个腰间别枪的大汉,对来者进行全身搜索。

    “枪支不能带进去,门口的守卫暂时收缴,由他们保管,等你离开时,再拿给你。”

    后座的人好心提醒。

    “谢谢。”

    优雅修长的手拿着消音器装上枪口,以撒侧头,眼看着市集入口,抬起执枪的右手。

    枪口探过肩头。

    朝后。

    砰!

    毫无预警的沉闷枪声中,孔茶的大脑也嗡地一下,她不敢扭头,颤抖的眼睛瞪得很大。

    一张纸巾贴上她的胳膊,擦去从侧后方溅射上去的血液,以撒低着眉眼,仔细擦净女孩沾血的部位,动作与语气都不紧不慢:

    “车钥匙给我,你留在车上。”

    “你用不着杀他。”

    孔茶转过脸,脸色僵硬连五官也不会动了。

    “你用不着杀他。”

    “你害怕了。”以撒扔掉沾血的纸巾,“你害怕我还是害怕和一具尸体待在车里?”

    孔茶难以自控地向后缩,躲避以撒的触碰。以撒的腰腹还缠着绷带,她这才意识到,早在两天前,他的伤口就没有流血了。

    她的下场摆在眼前。

    披着羊皮的恶狼,等她彻底失去价值,他也会一颗子弹崩了她。

ͶƼƱ һ½Ŀ¼һ 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