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在地下室里暴躁地走动。
茶茶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这里是一个挖空的圆形地下室,墙壁上挖开洞口,除了她来时的洞口
,另外还有两个,不知通向何处。
角落里的几个人手脚被束缚,光线黯淡,茶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对方浑身散发的恐惧穿过了空气,真切传递给她。
“你和那个男人什么关系?”壮汉扭过脸,血管在皮肤下鼓胀,像是呼吸的蚯蚓。
“兄妹。”
“他是什么人?”
“阎绝空军部,上校军衔。”茶茶自然而然,“我们姓靳。”
然而,壮汉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暗示。
壮汉青色的脸似在变灰,他用手重重抹了下脸,眼睛瞪向角落里的几个活人。
“呜呜呜~”
角落里发出凄惨的呜咽。
心脏跳得缓慢,茶茶不慎踩中了一支针管,脚边是塑料管和空输液袋,袋子污黑,残留液体,让她心里浮起极为可怕的猜想。
接下来一幕叫她全身发冷。
一个只穿着内裤的中年男人被拖出角落,全身污泥,几个针头扎在手臂上抖动,壮汉冷冷狞笑,熟练捡起地上的塑料管,连接针头、血袋,制成简易的输血器,将另一端针头插入颈内静脉。
血液注入透明的导管,源源不断输进壮汉的体内,他搬过一个矮凳坐下,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
“我有个弟弟,身高和你差不多。”
突然,壮汉抬起粗大的双手,朝孔茶比划了两下,问:
“你多大了?”
茶茶不明所以,“17。”
“年龄也一样。”壮汉抬起瘦长的脸,目光木然:“你哥陪你一起逛黑市,想必很在乎你。”
“……是。”茶茶声抖了一下,“当然。”
她说:“把我完好地还回去,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他都答应你。”
说这话时,孔茶心里没谱,但得要拿出态度,表明她很值钱,让壮汉相信她有交换资源的价值,不敢轻易动手。
至于壮汉以她为人质对靳书禹提出什么条件,靳书禹答不答应,这一切等联系上靳书禹再说。
“你确信我提出的任何条件,你哥都能答应。”壮汉呵呵了两声,
“是。”茶茶点头。
“那如果我要他的命?”壮汉扯动输血管,忽然暴躁起来:“你说他给不给?”
古怪的话题走向让茶茶愣在原地。
“我曾经也是个哥哥。”
“三个月前,我亲手杀了他,为了活命。”
粗大双手埋在瘦脸上,壮汉深呼吸,即使嗅觉早已不在,但他仍能嗅到那股血腥气,一直盘绕着心底:
“我得了癌症,为了给我治病他准备去荒野挖铁矿攒积分,他那小身板,才十七岁,就算真应选上,在重辐射的野外也活不了几个月。”
壮汉摇了摇头,发红的眼睛只盯着孔茶,仿佛这里只有她一个听众。
孔茶双手在身侧攥紧,“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他准备离开前的那天晚上,白天干完重活,我们都以为他睡得很熟。”壮汉说,“我害怕,下不了手,让我的两个同伙去,没想到他人醒着。”
“他身板小,力气却大,反抗起来那两个同伙压制不了,他们叫我过去。”
说着说着,壮汉面颊抽搐,仿佛每说一字距离崩溃更近:
“说来也怪,我一进去,他就不挣扎了,身体瘫在椅子上动也不动,于是我双手伸过去,掐死了他。”
“为什么?”孔茶哑声问。
“长痛不如短痛,我是为了他好。”
听到这个回答,孔茶心里充斥黑色的暴戾:“他明明愿意为你而死,牺牲自己的命换你活下去。你伙同外人杀死亲生弟弟,还说是为了他好?”
那个男孩看见哥哥走进房间的那刻,该有多绝望,心绝望,身体也就死了。孔茶的身心一寸寸凉透,冰寒刺骨。
“像你这种高高在上、过着优渥生活的人,哪里懂得我们兄弟俩朝不保夕、卑微低贱的心酸?我杀他,是为了他好。”
一把扯掉针头,壮汉的脸扭曲而狰狞。
他眼中的淡淡愧疚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神经质的野兽般的疯狂,外凸的瞳孔灼烧起来。
“他太善良了,没资格得到该隐的宣判,不能让他活到该隐降临那日,他会被打入地狱,遭受永生永世永不轮回的痛苦。”
壮汉奔向孔茶,伸出大掌抓住她肩头,拖向神龛。
孔茶这才注意到神龛旁边的墙壁搭着一块黑布,适才光线阴暗,她距离较远,只注意到了神龛,黑布阴渗渗的,大约一人高,覆在墙壁上贴得严实。
这一刻,孔茶浑身每个毛孔都僵硬张开,阴风灌进,冷得她眨不了眼睛。
滔天的恐惧淹没了她。
“这是什么?”内心浮起可怕的猜想,她甚至感觉不到嘴巴的张合。
“我弟弟,我把他的尸身嵌在了这里,与伟大残忍的该隐作伴。”
角落里传出哭泣般的呜咽。茶茶勉力维持清醒,哑口无言。
壮汉劫持她,不是挟作人质与靳书禹谈条件吗,现在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该隐又是什么东西。
“在这个辐射中毒、以恶治恶的世道,该隐的肉身已经降临人世。”
壮汉取过神龛里的神像,衰老邪气的白人老头脸凑近了孔茶眼睛,壮汉亢奋无比:
“上帝已死,祂才是伟大的神,赐予信徒法力无边的神药,等我们推翻五大强权,祂的真身将降临人间,宣判所有血肉之躯,只有被判处为恶性的人才能成为魔鬼,有机会走进天堂之门,进入上帝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