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漆黑阴晦,伸手不见五指。
孔茶怎么也睡不着,心脏怦怦跳,她摸黑走到窗户旁,摸到一整块坚硬如铁的不明物质。
就是这东西,像水泥似的将整面窗户死死包裹。
孔茶又胡乱摸找灯的开关,伴随啪嗒一声,灯管亮起,她走到门后,扭动门把手,发现门的外面上锁了。
想起靳书禹说要带她回阎绝,孔茶浑身冷汗涔涔,她好不容易从那鬼地方逃出来,死也不要回去。
她环顾四周,寻找房间里可用的工具,只看见她脏污的衣物,以及堆在桌上的一堆吃食。
肚子不饿,对食物却十分渴望,孔茶不由自主迈步走去,拿起一个面包狠狠撕开包装纸。
她咬下一大口,酥软香甜,吃东西的同时努力思考脱身之法。
屋子里没有撬门撬窗的工具,仅凭她的双手,就算手指挖烂也撬不开房门。或许等接她的人打开房门,带她离开旅舍时,在上车之前她趁其不备偷偷溜走。
仔细一想,她也知道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不高,内心极度挫败。
嘴里咬着面包,孔茶一走动,腰间的坠落感叫她脸热起来。
内裤掉到了膝盖,这内裤尺码比她平时穿的大了不少,身上的衣服也是,肩头松垮裤脚拖地,走动起来又空荡又漏风。
挽好裤脚,收紧上衣,孔茶再次环顾屋内,想看看有没有时钟,这时房门外响起砸动的声响。
她疑心是自己听错,走上前,看见嵌门的那面墙体颤抖,一层层细小白灰簌簌抖落。
铁绿色的门板在她眼前又是一震,响起清晰的劈砸声,孔茶赶紧后退,以防被弹开的碎铁片割伤。
“出来。”
这声音让孔茶心跳了一下,望向门口。
机枪少年还是昨晚的一身装扮,齐膝的漆皮黑风衣敞开,里面是低领黑色内搭,他一手深深插进衣兜里,一手握着根锋利尖长的钢棍,微卷短发烂漫。
孔茶低眼看向他手里的钢棍,正是这个东西,撬开了裹满铁漆的房门。
一脸冷色的少年站着门口,他脚边的恶狼正将脑袋探进房间,恶狼咧开利齿,嘴里吐出热乎乎的白汽。
张彭越把玩着手中的钢棍,尖头敲了敲墙壁,“别让我说第二遍。”
来者不善,孔茶表情一变,艰难掩饰住失态,大脑飞快思考狡辩之词。
昨晚,她向他告密,说靳书禹计划以她和何五儿为诱饵,挑起机枪少年和狂玛小队的矛盾,坐山观虎斗。
实际上她全是猜测,张口胡说,没有一点实质性证据。
只是因为黄发男在索吉遇害当晚,将凶手嫌疑引向机枪少年,而她和靳书禹的见面是通过黄发男传递的纸条,她大胆猜测黄发男在为靳书禹做事。
黄发男针对机枪少年,黄发男在为靳书禹做事,这两者并不能推断出靳书禹授意黄发男针对机枪少年。孔茶瞎猜的。
昨晚黄昏与靳书禹见面时,他含糊说想要玩一场杀人不沾血的游戏,也明确不管孔茶死活。
孔茶担心即使她有枪在手,也杀不了何五儿,于是她将自己的猜想告知机枪少年,具体事件如实相告,又在部分言语上夸大其词,增强少年的怀疑与猜忌。
出于对自身安危的考量,机枪少年答应了她的请求,埋伏在她引诱何五儿附近的房脊上,以窥事情真相。
岂料何五儿被狙杀之后,事情的发展轨向与孔茶预期的完全偏离,狂玛小队的暴徒没有出现,靳书禹更是待在他的房间里。
当时眼睁睁看着何五儿脑袋爆浆,孔茶吓懵了,推开温热的尸身,漫无目的地走,等她回过神时,已经在靳书禹的房间吃饱喝足。一听靳书禹要带她回安全区,心里高兴,更是将与机枪少年的交易抛之脑后。
真是命运多舛,孔茶现在又走进了死胡同里,靳书禹口中的安全区是阎绝,
她曾经的地狱。眼前又有少年堵住门口,他一定以为她欺骗了他,上门找她算账。
门口的少年冷悍站着,脚边是彪悍血腥的恶狼,孔茶大脑宕机,生怕他下一秒掏出枪,二话不说将她的脑袋轰得稀碎。
“还不走?”
房间里的哑巴少年又是一脸瓜相,张彭越很不耐烦,直接道:
“昨晚你提了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我做不到,那群暴徒与我素不相识,我不必浪费子弹。至于第二个条件,我可以履行,你走不走?”
不明所以,飞来横喜,孔茶心想她瞎猜的还真是猜对了,靳书禹与机枪少年之间真存在过节。
“不过。”
张彭越看着一脸喜色的哑巴少年,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质感极佳,品质讲究,他狐疑道:
“你穿得那个男的衣服?他走之后,封死窗户和房门是为什么?”
结合哑巴昨晚告密时透露的信息,张彭越愈加觉得两人可疑。
昨夜狙杀意图强暴小哑巴的暴徒之后,他在原地多待了一会儿,思考片刻决定去追哑巴,拐过街角时恰好看见姓靳的将哑巴带进旅舍里。
之前通过微型电脑,哑巴以文字输入,向他描述过这位靳先生,确实气质独特,长身玉立,一眼就让他将此人对上了号。
“啊啊啊——”孔茶努力发声,疯狂打手势,表示她可以解释。
“先离开这里。”
张彭越打断她,视线在哑巴与灰风之间扫动,面无表情:
“你要是敢有一句谎话,我不介意,灰风也很乐意今晚加餐。”
见少年转身,孔茶快步追上去,走到门口又折返回去,将桌上的罐头、面包、压缩饼干等吃的喝的全搂进怀里,连吃了一半的面包也不放过。
旅舍前厅,身躯瘦下佝偻的老板躲在柜台后,满脸是汗,偷觑着走下楼梯的两人一狼,欲言又止。
一桶二十升的汽油砸在地板上,张彭越向老板示意:“赔你的房门损失,够吗?”
“够了,够了。”老板擦擦汗,腰弯得更低。
走出旅舍大门,望着头顶斑驳怪异的云层,孔茶低舒一口气,继续流落荒野怎么也比回到阎绝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