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糖人没多久就捏好了，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好了！小公子拿着！”
摊主递给凤瑜，却不知凤瑜面上笑着，心中却慌乱极了，他真的身无分文，可以不给银子吗？
看得出来，新捏的凤凰糖人要比先前的更精致，摊主也是用了心的，凤瑜捏着棍子盯了一阵，终是轻叹一声，如实道：“我不……”
一句不要了还没说完，一只手自身后伸出，将一枚碎银放到摊子上，而后是熟悉的清冷嗓音。
“好了，我们走吧。”
凤瑜刷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喜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柳四，“你回来了，银子……”他小声道：“哪里来的？”
“白长老给的。”柳四说着，便牵起凤瑜的手带他离开，等老摊主反应过来，二人已不见踪影。
凤瑜回头看了眼，便见那老摊主正探头找他们，再看手上的凤凰糖人，高兴地递到柳四面前。
“看！凤凰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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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甜香扑面而来，柳四垂眸看着凤瑜眼中万千流光。
“嗯，好看。”
凤瑜满意一笑，也舍不得咬碎如此精美的凤凰糖人，便一直拿在手上，同柳四慢悠悠走向城门。
“你回来找我，是不生气了吧？”
柳四却是迷茫，“我何时生气了？”
凤瑜道：“那日柳长老险些渡劫，我闯入归元殿结界，你没有生气吗？不然后来怎么不来了。”
柳四定定看着凤瑜一阵，似很是不可思议，“没有。只是……柳长老在闭关，我与掌门护法。”
“真的？”凤瑜心中原本有些气的，谁让柳四那么久都不出现，听他这么说，那股子气便全都散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满意，“我以为你生气了，问谁都不知道你为何不来。”
柳四垂眸思索了下，站定原处，神色凝重地承诺道：“若我再有事不能来，定会提前告诉你。”
“那我原谅你了。”凤瑜心头大石放下，笑了笑，又问起柳长老，“柳长老呢？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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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事。”柳四偏头避开他的目光，“只是陈年旧伤复发，若无要紧事，便不会再下山来了。”
“伤得很严重？”凤瑜皱起眉头，“上次柳长老半夜下山为我疗伤……是因为我才复发的吗？”
柳四很快回答，“不是。”
凤瑜将信将疑，又问：“那，我还能再去看柳长老吗？”
柳四反问：“为何？”
凤瑜见他没有回答，便默认了是不能再去。不过那日柳长老强行压下天雷劫，兼身有旧伤，恐怕是难以抵抗，确实不宜再被人打扰。
“没事，我可以等他出关。”凤瑜轻叹一声，不再强求。
柳四沉默须臾，“凤瑜，你方才在映雪楼，似乎不开心。”
“风定珩在弹琴，听到琴声，我就想起来我的一位故人。”凤瑜顿了下，解释道：“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叫牧英，也会弹琴，会炼丹，他还是个医修……我有点想他了。”
凤瑜第一次化成人形，是神侍教的，青冥不爱说话，常在神宫门前守门，牧英好像什么都会，会给他做新衣裳、会弹琴哄他睡觉，会给他找来许多新奇玩具，给他种灵果、炼丹，在他同人打架之后为他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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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气时，可以同牧英说，高兴时，也会同他分享。
而柳四是太华峰弟子，也算是上清剑宗的后人，他的老祖跟凤瑜还打过一架。柳四在凤瑜眼里，便成了一个小了他很多的晚辈，他想着语气温和，“你就当是我在凤家认识的人吧……我现在也找不到他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若是他在就好了。”
其实凤瑜也想过，他睡着前是在神宫里的，将他害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有没有可能是牧英？
不过凤瑜很快就否决了，不会的，他相信牧英和青冥。
柳四望着凤瑜良久没说话，见凤瑜眉眼忧愁，指尖微动，竟想揉揉他的脑袋，再轻声安抚他。
街上传来一阵骚动，凤瑜瞥了眼，便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你看，凤玉珠。”
听到凤玉珠这个名字，柳四的面色明显冷了许多。
凤家的香车不知何时停在前头，凤玉珠正命人将一个人从巷子里抬出来，那人看着鼻青脸肿，衣衫头发俱很是狼狈，额头赫然还有一个浅红的小花印子，像是某种动物的足印。
凤瑜一看见那衣裳的花纹，便认出来了这倒霉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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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凤观宇。”
凤瑜转头同柳四解释，“就是那个，以前跟我有婚约的。”
“那是凤家单方面定下，做不得数。”柳四认真地反驳。
此话深得凤瑜欢心，他笑道：“你说得对，我才不认呢！”
“他们这是挨打了？”
凤玉珠正火急火燎地将人抬上香车，大声喊着回凤家找医修。
不过凤瑜对让自己恶心的人没什么兴趣，“我们走吧。”
柳四颔首，转身时看着远去的凤家香车，眼神异常冰冷。
端城小西州。
宋浮烟送胡长老师徒出门，看着他们走远，杨二纳闷地问：“老大，咱们真的要跟他们合作？他们平日就整日胡搅蛮缠不干正经事，我们真的要跟他们一起对付药师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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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浮烟疲惫地按着眉心，“他们方才带来的益气丹，确实是九转灵丹。莫说药师协会，就是东洲碧绦宫的丹道首席，也未必能炼出九转灵丹，可见太华峰的人确实有本事。”
“除了他们，也没有人会闲到将益气丹炼成九转灵药吧？”
“就算只是益气丹，炼至九转金丹的境界，在本身药性的提升上，也必然增加了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宋浮烟正色道：“不要小瞧任何人，况且太华峰向来就不是弱者。我们入驻端城多年，多得本地世家门派支撑，才有今日，但自从凤正宏陨落后，凤家便开始排斥万仙会。”
杨二道：“凤家做了这么多年灵药生意，攒下不少身家，想必也有开宗立派的野心，唯独缺了独门功法，无法与其他门派比拟。但打压我们，对他们又能有什么好处？”
宋浮烟哂笑，“若无好处，他们又何必让药师协会为难我们？近来几大宗门皆有人来往天阳城和端城，我所知道的，便有玄极门的人接触过凤家人。背后有了靠山，面对小西州，凤家又还有何可惧怕的？师叔最近被调到西州，就在天阳城，几大宗门本就针对他，那边分部多是玄极门弟子，我们同师叔关系密切，自然也有人以为，打压我们，能让师叔少一分回到中州总部的助力。”
杨二也是一肚子火，“几大宗门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师叔已经让步，他们还要斩草除根不成？”
宋浮烟无奈摇头，“我们在端城多年，其实凤家、文家和其他几家对我们都只是表面客气，这次的事，他们几乎都站在凤家那边，唯有太华峰，一直态度暧昧，不愿接受我们抛出的橄榄枝。但毕竟是万仙会三位金丹之一的柳长老所在门派，他们难得主动寻我们合作，我们又怎能拒绝？”
说起丹药，杨二也颇有怨言，“这阵子事忙，我们越来越多人受伤，可端城好的医修又碍于药师协会，就是过来，也都不情不愿的。”
宋浮烟轻笑道：“请医修之事，不必再担忧。你可还记得，从前常到玉虚剑门论道的了因师弟？他不日后便要出世历练，上月传信于我，主动提到愿意到端城来帮我们。他是佛修，同时也是医术精湛的僧医。”
“是天澜寺的了因师弟！”杨二登时想起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轻佛修，喜道：“那他何时来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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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日子，快到了吧。”宋浮烟眼底也浮现出几分温柔笑意，很快便敛去，“方才让你去审昨夜抓回来的邪修，他可有说什么？”
“有！”杨二也认真起来，在袖中取出一张纸，“同吕仙候的徒弟一样招供了一张古怪的丹方，据说，这张玄阴丹丹方是薪火盟的金环公主手下泄漏出来的，乃是她的独门功法阴阳长春功所需的两枚丹药之一，另外还有一枚玄阳丹，丹方也泄漏了。”
宋浮烟接过丹方查看，杨二道：“玄阴丹要以少女精血元阴入药，一看就是邪法，还有那尚未可知的玄阳丹丹方，也不知存了多少害人的法子，更不知道这张丹方究竟落到多少人手里，其中又有多少人混进了端城。老大，此事我们要上报师叔吗？”
宋浮烟轻抽口气，眉头紧皱，“不可。师叔本就旧伤未愈，刚调到西州，几大宗门都在盯着他，已是心力交瘁。”他思索了下，叹道：“我再去信天澜寺，请他们帮忙。”
杨二不免感慨，“师叔到了西州，几大宗门皆落井下石，眼下，也只剩天澜寺愿意帮我们了。”
关于万仙会内部混乱的现状，胡长老也有一些了解，他们走时，也在讨论那位原先声名远扬的万仙会三位金丹之一的副会长竟然被调到西州任分会长，明摆着是得罪人了。
不过太华峰向来不跟其他宗门打交道，他们只是谈论几句，便回归到了他们卖丹药的事上。
然而很快，他们跟白长老几人碰面后，便因为小柳下山来了这件事受到了惊吓，生怕被小柳责怪他们居然偷偷将凤瑜带下山，一群人磨磨蹭蹭，直到日落才到了城门前。
胡长老听说了凤玉珠在珍宝阁抢拍，后头又让凤瑜阴了一把的事，幸灾乐祸笑得走不动道，那个时候她要是也在多好了，凤小少爷不会吵架没关系，这是她的拿手活儿啊！
笑归笑，去城门口时，一个个都如丧考妣。胡长老还试图推卸责任，“我昨天其实也有想过通知小柳的，可谁敢去归元殿啊，当时你们也没有人提醒我啊，你们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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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她徒儿黄清逸第一个不赞同，“师父，你别想跑。”
胡长老悻悻闭嘴，想了想还是想反驳，她不是特别怕小柳，但她怕柳长老啊，可她刚要说话，远远见着城门口坐在巨石上亲昵挨着的两个人，吓得当场瞪大一双狐狸眼。
其余几人远远看到了这一幕，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四师兄……四师兄真的！”
罗清渺眼睛晶亮，仿佛碰到什么喜事，咽了咽口水，“我觉得，我们还是别过去打扰他们了！”
胡长老呆呆道：“你说得对。”
他们来得太晚，凤瑜不知何时靠在柳四肩头睡了过去。
落日余晖下，柳四安静凝望着凤瑜的睡颜，手中拿着凤凰糖人，脊背僵硬而挺直，分明一身剑气骇人，向来冷冰冰的脸上竟温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