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唯景为这次告白,准备很久。
依照他不紧不慢，胜券在握的办事风格，他原本不想那么快。
已经拖了够久,不如好好策划一下，更让她满心欢喜。
但是,那天下午在计院楼下,他看到了。
孟唯景心知,在狼多肉少的海大,许苏很是惹眼。
尤其是当下许苏不仅对他有所求，连带着那个法学院杭桐远也是不遗余力地对她关照。
不过他想，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在许苏的心里的位置。
但是，那次辩论会她都敢当着他面去接杭桐远电话,又在他面前接了这人奶茶。
有时他也是不愁不行。
站在花园边上的他想法突然有所改变——不早了,得抓紧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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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话都没说，转头就走，私下联系付梦楠和佟乐。
她们两个给他发消息：【希望学长尽快开展行动！】
【其实除了航学长和那个颜什么从，还有好几个男生追苏苏呢！】
【我每次和苏苏一块出门啊,都有好几个男生加她微信呢。】
【那她加了吗？】孟唯景回她们。
【有的加了。】
【有的没加。】
孟唯景不再回复。
他不知道两人的话里的真假,只感受到这话的后遗症。
付梦楠和佟乐不是不心疼许苏最近一段时间的反常行为,只是,她们两个看在眼里，憋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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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佟乐半夜去厕所,听见许苏说梦话。
小声嚅涕：“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佟乐有些愣怔,不知作何反应,她和付梦楠都知道许苏是单亲家庭，个人档案上都有记录，以前赵小超在的时候统计过很多次,根本瞒不住。
但许苏从没说过这事，她们也不问。
上次付梦楠告诉她许苏说梦话，喊得是爸爸。
父母双全家庭美满的她和付梦楠并不能很深刻地体会到许苏的心里感受。
不过——
有关恋爱这回事，两人很有共鸣。
佟乐很负责任的给孟唯景发消息。
【学长，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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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孟唯景回复她时间地址。
时间是今晚，地址是明兰嘉苑。
孟唯景看着许苏，目光温柔。
他又问她一遍：“你愿意吗？”
许苏抿了抿唇，刚才没人，她还能多说几句，这会儿人太多了，她有些茫然。
本就是心血来潮喝酒壮胆找他撒泼来了，根本想不到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
其实，她想坦白的。
有关那年高考。
这件事情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许苏从认识孟唯景那天开始，生活开始渐渐步入正轨，她也不会告诉别人，自从许汉平去世后，她没有一天是真正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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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种暗无天日的时光，结束于某个夏末的胡同巷。
她始终记得，那天晚上洒在手心里的光。
那天她盯了手心好久，脑子里全是孟唯景桀骜不驯的脸。
他发丝乌黑，肤色在灯光下衬得冷白，神色自若而慵懒，眸光闪烁，里面透出的意念却坚定无比。
许苏捏了捏他轮廓清晰的小臂。
孟唯景凑近：“嗯？”
“我——”许苏看着他，尽可能地平复心情，“我不知道——”
许苏不知道他会给她这么大的惊喜，以至于她现在不知所措到该如何回答。
“你不知道？”孟唯景低声重复着，而后突然很轻地眨了下眼，语气无奈道，“好多人呢。”
他顺着她的手背轻抚：“给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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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许苏慌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孟唯景喉结轻滚：“苏总。”
他慌了。
他真的慌了。
他没有做好听预料答案之外的准备，以至于身后的一众人看到他的表情后，宛如石雕。
“那个——”许苏舔了舔唇，缓慢道，“我没想到你会这样郑重其事地准备告白仪式，所以我现在其实有些紧张。”
孟唯景看见她微微耸动的胸口，轻咳了声：“我也挺紧张的。”
本以为时间已经过去够久，再不是十七岁时被她长发拂过胸膛就会心跳加速的少年。
但是当下炽烈的心跳声告诉他。
他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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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苏小声说：“我有话要问你的。”
“你说。”孟唯景指尖下意识摩挲着她的手腕，弄得她有些痒。
许苏低头看了眼，知道此时此刻的孟唯景同他一样，而后她突然轻扯嘴角，笑说：“我晚上告诉你吧。”
孟唯景：“……”
身后一众人：“……”
没等那帮人反应过来晚上二人在哪里交流时，孟唯景垂下眸：“现在就是晚上。”
许苏看了眼窗外的夜色，“等再晚些。”
她靠近他，盯着他殷红的唇瓣，气息拂在他脖颈处，带有蛊惑的嗓音一寸寸侵占他的意识：“就我们两个。”
孟唯景不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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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从他的唇瓣，移到他的眼睛。
她的眼神告诉他，她又回来了。
是他把胜券在握递回到她手中。
她的眼睛很亮，肤色嫩白，身后五彩斑斓的光映在她稚嫩的脸庞，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小狐狸。
“男朋友。”她淡淡开口。
孟唯景眼眸漆黑，直勾勾地看着她，嗯了一声。
她又叫了一声：“男朋友。”
孟唯景抬了抬下巴，懒懒地回应：“嗯，女朋友。”
许苏蹭进他怀里，瓮声瓮气道：“我爱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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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唯景心跳又加速了，许苏听见这声音在他怀里偷笑。他伸手环着她，抿了抿唇，黑夜里看不见表情，只假装漫不经心道：“我也是。”
灯亮的瞬间，孟唯景有些后悔。
干嘛要叫这么多电灯泡来。
“够了够了！”陶文洁毫不留情揭穿他们，“老夫老妻了还腻腻歪歪！给我们单身狗一条活路啊！”
付梦楠应了声：“他俩真的好很久了？？”
陶文洁“昂”了声，“从高中开始，这得快三年了吧？”
付梦楠转头问许苏：“苏苏，你骗我们骗的好苦啊！”
许苏还窝在孟唯景怀里：“我都和你说过了，是你自己不信。”
“你只说是老乡啊。”付梦楠说，“可没说你俩这一遭是破镜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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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苏顿了下，抬头问孟唯景：“我俩破过吗？”
孟唯景认真回答：“没有。”
“哎吆吆！”陶文洁咋咋呼呼，“酸死了！”
安少东说：“完事了吧？我们从中午忙到现在——累都累死了！”
“那还玩得动吗？”孟唯景牵着许苏的手，对他们说，“我在红格子团购了夜票——”
“玩得动！！！”
“当！然！玩！得！动！”
红格子是海城新开的酒吧，据去过的人传言其外破烂不堪，其内别有洞天。
简单来说，逼格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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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收拾收拾，直接打车走了。
临走前，陶文洁意味深长地说：“就不打扰你俩说悄悄话了啊。”
孟唯景恢复面无表情：“快走。”
安少东不介意加一把火：“在夜深人静之时——”
佟乐更上一层楼：“在耳鬓厮磨之际——”
孟唯景：“……”
许苏：“……”
两人一直牵着手，等人都走了，孟唯景带着她去关门。
刚才的气氛美好到不想破坏掉，但人一走，许苏往孟唯景身上一靠，酒醉的劲又有些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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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唯景拉着她进洗手间，放下马桶盖让她坐。
她坐在上面，媚眼如丝：“男朋友呢。”
这三个字由她嘴里说出来，极具动听。
孟唯景给她放热水，动作轻柔地拧毛巾，膝盖落地的同时回应道：“在呢。”
许苏乖巧地昂着脸。
孟唯景边擦边问她：“喝酒做什么？”
“壮胆子。”许苏把下巴垫在他手心里，眨着眼睛，“但是好像白喝了。”
“是白喝了。”他说，“以后不要了。”
“但是也好。”她笑嘻嘻道，“凡事都有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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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孟唯景给她擦完脸颊，轻柔道，“闭眼。”
许苏乖乖闭起眼，突然想起，小时候许汉平也这样过。
“男朋友，我有话对你讲。”
“嗯，我知道。”看着她微颤卷翘的睫毛，孟唯景说道，“现在没人，可以说了。”
“就是。”许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没有爸爸。”
孟唯景拿毛巾的手一顿。
他知道，这话对许苏而言，并不是那样好开口。
许苏视线一侧，停顿在他修长手指处，而后，表情有了裂缝，话语也没再继续。
“然后呢。”孟唯景摸了摸她的脸，“你是不是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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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难过，许苏真的很想念许汉平，无时无刻。
他是酒驾而亡，但他是位好父亲。
她点点头，突然之间眼眶微酸，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很独立，苏凌住院她悉心照料，考上大学她独自前往，不说疲惫。
但是，除了不说疲惫，其他她也不想说。
“是不是不想说？”
她点头，随即又摇头。
点头是本性，摇头出自承诺。
不知怎么，再开口时许苏的声音带了哭腔，她看着孟唯景眼睛，委屈道：“我不是故意违背承诺的，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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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孟唯景说，“我都知道了。”
那年高考结束后，他没有等到她。
下午的时候，突然下起雨。
他打电话给孟母说今晚不回家，要放松一下。
然后他去流苏巷，坐了整夜。
那时孟唯景觉得，什么承诺啊、喜欢啊，听着就虚伪。
他太喜欢许苏了，但许苏却差点扒了他的皮。
现在想想，还是很幼稚。
但又因为那份年少气盛独有的幼稚，才显得当下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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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爱不是独角戏，他和许苏都足够年轻。
但好在，在他们渐渐迈向成熟的时候，心里怀念的依旧是年少的彼此。
他说：“这是我的错。”
许苏眨巴眨巴眼睛，摇了摇头。
“明知道你不爱倾诉，明知道你爱隐藏心事。”孟唯景看着她，认真道，“我竟然没有去打听，而是生你的气。”
“你真的很爱生气。”许苏抹着眼泪。
“……”孟唯景眉尾一挑，“你真的挺气人——”
“你说什么？”许苏顿住动作，抬眼看他。
“没。”孟唯景歪着头笑了声，冲洗毛巾冲洗给她擦脸，擦完一遍，又漫不经心地问她，“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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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苏下意识叹息，微热的气息拂在他面颊处。
“就还、还是很遗憾。”许苏说，“本来我们应该早些确定关系的，你当初表现地那么明显，我其实早都做好准备了，但还是耽误了。”
闻言，孟唯景神色稍顿，轻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你的。”
“很早以前。”
“……”孟唯景问她，“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选择坦白吗？”
许苏低沉地想了想，摇摇头。
她坦白不了，那段时间太崩溃，自己撑着反而能够稳住情绪，过于依赖只会让自己不那么坚强。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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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喜欢？”孟唯景抿了抿唇。
只听她道：“第一喜欢。”
空气安安静静。
过了片刻，他才稳住心绪：“这就够了。”
人生不需要坦白，有爱就够了。
话可以有所保留，但爱无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