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门窗关得严丝合缝，内室里，拔步床内不时传出女子的啼哭，拔步床也跟随着她的声音不时摇动。
“公子，公子，你放过奴婢吧，奴婢真的好痛！”一道哀求的声音从床幔之后传出。
“啪！”
李赟脸色阴沉地狠狠甩了墨菊一个耳光，尤不解气，一脚将人踹下床，怒吼一声，“滚出去！”
墨菊顾不得脸颊的疼痛，提着裤腰带就往外跑。
直到外面没有动静了，李赟才气闷地一拳捶在床上，面沉如水，死死地盯着昏暗。
他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了，那东西就是立不起来，软塌塌的。一开始羞于找大夫治疗，后面实在是担心了，这才悄悄地找了几个大夫看过，但是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废了。他当然不相信，这段时间以来一边悄悄让墨菊熬药给他喝，一边尝试，结果不管他喝了多少药，就是立不起来！
李赟今年不过二十三，之前的通房丫鬟也有过身孕，但是为了家风，都暗中处理了，现在他不行了，后代都没有留下一个！
之前爹娘对他和大哥就不同，仿佛他是庶出不是他们亲生的，现在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变成太监了，李家以后就再也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李赟既痛苦又绝望，同时心中怒恨交织，恨不得将始作俑者唐问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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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问！或许之前他喜欢过这个女人，但是现在，想到这个名字就只想杀而后快！先是逃婚，将他的名声败尽，而后又是指使家奴，将他打成了太监，此仇若是不报，他枉为人子！
而此时，跑出去的墨菊迎面撞上了前来寻找李赟的李琛。
李琛是过来让李赟去盯着唐家的，李赟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别的事没资格插手，盯梢这事他能派人安排。
墨菊是李赟身边的通房丫鬟，因为露脸次数多，所以李琛记得她，见她一边奔跑一边哭，就叫住她询问。
“这是怎么了？”
墨菊之前喜欢李赟的温雅，但是自从他受伤之后，性格与之前已经迥然不同，动不动就打人，还在床上虐待她。
墨菊当然是不敢将李赟的私事这样说出来的，只是支支吾吾地说没事。但是李琛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的巴掌印以及没有扣好的领口漏出来的脖子上的咬痕。
他倒不是怜香惜玉，反而笑道：“没想到我这弟弟竟然还有这样的嗜好。”
墨菊叫他笑红了脸，辩解了一句，“公子以前不这样的。”
或许是男人天生对这方面好奇心重，李琛追问道：“为何现在又要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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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菊如何能说得出口，她再怎么，也不敢将李赟不举的隐私说出来的，她含糊了两句，跑开了。
李琛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没有头绪，便抬步去寻李赟了。
见到李赟，李琛心中顿时一惊。这才几日不见，李赟的气质变得很是阴鸷，叫人看了不太舒服。以前李赟可不是这样的，他立刻就联想到了之前墨菊说的模棱两可的话，他一笑，试探问道：“刚才我来寻你，在门口碰见墨菊了，这丫头说是被你虐打了，一边跑一边哭呢！二弟，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李赟一惊，立马想到墨菊会不会将自己身体的隐疾说给李琛听了？他看向李琛，李琛面上带笑，眼中似乎有些怜悯。
李赟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声音低沉地道：“我没什么事，不用大哥费心。”
李琛笑了笑，又说道：“床上还是要节制些，你还没成亲呢，可别坏了身体。”
李赟闻言又是微不可见地一震。
李琛将来意说明后就告辞去了。
李赟将自己关在房中半日，到了下午，他从房中出来。
这天傍晚，李琛就接到了一封密信，上面并无署名，等拆开，里面信纸上写了两行字，内容是漆大人设宴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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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琛又惊又喜，虽然心中确信李家必然会中，但这封信更给人吃了一颗定心丸，李琛派人去只会李振庭，说是漆睿秘密请他赴宴，便按要求独自坐着马车去赴宴了。
而此时，漆睿正坐在一处酒楼中，面前的八仙桌上略略摆着几道菜，菜都已经凉透，却没怎么被动过，显然席上的人心思并不在吃饭上。
扬州城宵禁晚，亥时宵禁，此时华灯初上，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扬州城热闹，晚上也不见冷清。
李琛兴冲冲地到了一处湖中亭。他下车之时就将车夫打发开了，只因漆睿在心中说要保密。李琛不疑有他，径直朝亮着烛光的湖中亭走去。
有道身影背对着他，坐在石凳上，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他看不清那人，只道是漆睿，连忙快步向前，到了近处，他才停下，朝那人背影作揖，口中敬道：“漆大人，小子李琛来迟一步，实在罪过。”
他垂着头，感觉有人朝自己走来，一双黑面绣银竹的靴子走到了面前，他盯着靴子有些面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大哥。”一道略带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李琛一愣，连忙抬起头来。
眼前的人不是什么漆睿漆大人，而是他的亲弟弟，李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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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夜色太暗，李赟的表情看上去格外的阴沉。
看到这人竟是李赟，李琛着实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道：“二弟，你怎么在这？”
李赟笑了笑，表情看上去更加的扭曲。
只见他手臂霍地一甩，紧接着，李琛就感觉自己胸口传来一股剧痛，他低下头，看到李赟的手抵在他的胸口，而他心脏上方，则插着一把匕首，只余下黑色冷酷的刀柄。
李琛瞪圆了眼睛，张了张口，却一句完整的质问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痛苦的嘶鸣。
月色惨淡，李赟看到了自己亲兄长瞪圆的眼中倒影出来的不敢置信和恐惧，他不为所动，伸手猛地使劲，李琛顿时站立不稳，栽过栏杆，随着一声水花巨响砸入湖中。
李赟走过两步，眼看着李琛在水中无力挣扎两下，沉没湖中，等了半晌没有动静，这才悄然离开。
而车夫等了一个时辰，眼看这宵禁时间都快到了，这才赶了过来，但是湖心亭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李琛的死讯传出来，已经是第三天了，李家人疯狂地找了一天人，最后从湖底将尸体给打捞起来了，听说胸口还插着一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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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人第二天发现人不见了，就派人去询问过漆睿，但漆睿一口否认自己曾经给李家送过书信。
第三天李琛的尸体被找到，漆睿莫名其妙地就背了一个黑锅，不过他自然是不肯背的，他撇得干干净净，直接严明自己那天正在醉仙楼待客，掌柜和伙计都可以作证，如此又怎么会派人去给李琛送信邀他赴约？
漆睿这话虽然是把自己摘出来了，但是有心人很快就查到了他口中的客人正是唐家被退婚的那个唐问。这倒叫人心中好奇心更甚了，这漆睿又如此年轻，难免不让人多想。
前不久唐家曾经尝过的痛失长子的滋味，李家人这回也尝到了。
李家。
李振庭眼睛赤红，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年老的野兽，他死死地握着棺木，盯着被泡的发白的大儿尸体，悲拗难耐，终究落下了两滴老泪。
其实他根本就不怀疑这件事是漆睿做的，漆睿没有动机也没有必要，他初来乍到，跟李家无仇无怨。这件事根本都不需要查，他心中就已经知道了谁是凶手——唐家！
还有比唐家更具备动机的仇家吗？唐家前段时间唐逸天死了，现在唐鹤华这个老狗就设计杀了他的大儿！
在李振庭身后，李赟穿着一身麻衣，垂着头，神色悲戚。沉浸在悲痛中的李家人，谁也没有看到李赟脸上浮现出来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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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唐家也早就收到了这个消息。若不是知道自家没有干过这种事，唐鹤华都要以为这事是他们干的了，虽也疑惑，但是着实大快人心！
唐鹤华得知消息的时候就畅快地扬天大笑，李振庭一辈子作恶，没想到有一天会报应到自己身上来吧。
“李家定然也以为是我们做的。”唐问得知这个消息，就过来找唐鹤华了。
唐鹤华又大笑一阵，这才道：“怀疑便怀疑，他们难道还能凭空捏出证据栽赃到我们头上来吗？”
唐问道：“这可说不准，李家可不是什么讲理的人家。虽然大快人心，但是这个黑锅我们可不能背，坏了唐家的名声。”
唐鹤华听了这话，激昂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他点点头，赞同道：“不错，正是此理！”
他转而想到前天唐问被漆睿宴请的事情，便问道：“问儿，你那边怎么样了？”
唐问成竹在胸，“爹，你放心。”
唐鹤华欣慰点头，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女儿竟然这样能干，说要建染坊，竟然真的建出来了，而且卓有成效，连一向清高的漆睿都赞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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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事情落幕，唐家就正式开始涉足丝绸，李家老狗，他很快就知道，打击不单单是儿子被人杀了，呵呵！问儿，你放手去做，需要多少银子多少人爹都给！”
唐问从唐鹤华处出来，径直去了母亲处。数月过去，陈氏从失去儿子的打击中恢复了些许，但是精神还是不太好，唐问得空就过去陪她。
如唐家人所想，外面的人也猜测唐家就是这次的凶手。毕竟之前有过那样深的恩怨，传言唐家大公子就是李家派人杀掉的，现在李家大公子也死了，这实在很难说是巧合。
李家人同样报了官，官府的人也象征性地来唐家询问过，只是走走过场，就没了下文了。
李家治丧期一过，万众瞩目的选拔也到了日子了。
李振庭强打精神，大儿是他最得意的继承人，如今没了，李家却不能因此垮了，这丝绸皇商，无论如何是要争夺下来的。
一直不怎么显露声色的李赟这次主动请命去办这件事。
李振庭对次子向来不在意，可如今情况不同了，大儿子已经没了，膝下唯一的嫡出就是这个次子了。若是不用他，就只能用庶子，可若是真的那样做了，李家不就成了像唐家那样的笑柄了吗？
选拔这天早上，所以提交了资格申请的丝绸商都带着自家看家丝绸布匹赶到了旧制造办府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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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赟也在其中，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在云云如织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辨清这人的脸，他眼中的惊讶豁然转为憎恨，深深的憎恨，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将她撕咬得稀碎。
唐问的出现不仅仅让李赟惊讶，其他人也同样吃惊不小。尤其是在看到了唐问身边的几个随从也抬着大木箱子之后。这架势分明就不是来凑热闹的，而是来参赛的！唐家是什么时候做起丝绸生意的！
不管别人快把眼珠子瞪出来，唐问面不改色地带着人进了大门。
她来晚了一些，里面早就挤满了人，有两个衙役让人排队进官衙后院的广场，公开选拔就在这片不算很大的广场上进行。
而大箱子则被抬进了官衙内，之后众商人就不得在接手，自有专人去安排展示。
见此，唐问就大概明白了，这公开选拔大概是匿名选拔，只不过各家的看家料子都为众人熟知，似乎也没有匿名的必要。
等箱子都抬进去了，众人就被安排去广场等候。
广场上摆着不少凳子，但是人多凳子少，晚进去的唐问就没有找到空凳子，只能站着等。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还没有动静传来，但谁都不敢不耐烦，耐着性子等着，原先没有凳子站着的人，此时也顾不得仪态了，原地就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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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问本来想着站着等一会儿，眼看着似乎要等很久，也想席地而坐，就在这时，旁边冒出一个杂役来，手上还拿着一张小凳，走到她身边，递给她，“唐小姐，估计还要再等大半个时辰，您坐一会儿吧，您口渴吗？我给您倒茶。”
唐问被这突发情况惊了一下，回过神来那人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再回来，手上就提着一只茶壶，一只杯子。到了唐问跟前，显得十分殷勤，“这茶杯我已经洗净了，您直接用便是。”
说着，将茶壶和茶杯往唐问身边一放，走了。
唐问确实有些口渴，但是这东西来历不明，她不敢乱喝啊！要知道前不久李家那李琛才不明不白地被人给杀了，她才不敢乱喝陌生人递来的茶水！
不过凳子受用了。
唐问刚坐下，就感觉到一股不善的目光萦绕在自己身上，她懒得转头去看，因为她最开始发现的时候就找到了来源，正是曾经跟她有过婚约的李赟。
她把李赟的手给弄折了，她是知道的，不过她不知道李赟的手因为耽误了治疗没接好骨头，否则会更加开心。
李赟阴沉地盯着唐问。目光狠毒中又带着一丝疑惑。他和别人一样，有这同样的疑惑，到底唐家是什么时候跟丝绸布料这行沾上边了？没有点看家本事，是不敢轻易来竞争的。这里面真正有实力竞争的不过尔尔，其余大部分都是来凑热闹的。
李赟冷哼一声，将目光移开，他并不将唐家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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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那杂役所说，等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有了动静，一张张长桌被人抬上来。紧接着，就有人抬了两箱布料上来，布料都是用白布卷起来的，内里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漆睿终于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青色官袍，温雅俊秀。到底生着一副好骨相，举手投足间，贵气不经意外泄。
他一出现，哄闹的场面就安静了下来。
漆睿先是拱了拱手，说了几句客气话，如感谢支持之类的，紧接着就说了选拔的规矩。他找到了当年织造办养的三十名经验老道的织娘，这些织娘起码都有二十年以上的经验，对布料再了解不过。
“她们会现场来观察你们的布料，每一匹布都有编号，从织技、染技各方面评判，最终让她们投票。得票数最多者获胜。”
这些织娘不属于任何一家，虽然织造办被取缔了，但是这些织娘没有遣散，刚好就派上了用场。
李赟对自家的丝绸很有信心，这也不是盲目的自信，他们家的种类最多最新颖，前不久秘密推出了一款冰蚕丝布，是首创，他不信还有人能比过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