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晨雨蒙蒙。
山林笼罩在一层烟雾中,淅淅沥沥湿润了脚下泥地。
花娘菁菁朝萧时凛鼻息间快速吹了口气,软软趴在萧时凛敞开的胸肌上。
“大人,您快醒醒,别吓奴家,奴家一个人害怕极了……”
杂乱的脚步声渐近,菁菁呜咽哭出声来。
下一瞬,骤然听见好几道抽气声。
“凛儿!!”
萧母一眼看见,萧时凛浑身是血,左腿呈一个诡异的形状弯曲,瞬间脸色煞白,顾不得身份,跌跌撞撞小跑上前。
“洛家的贱人,滚开!”她甚至没有看清女子的容貌,就狠狠地搪开对方。
“我的凛儿啊——”萧母哭声震天,刺得在场的人恨不得捂住耳朵。
伯夫人拧着眉,小心翼翼地看了被她们连夜请上山来的长公主。
长公主是宣帝的胞姐,二十年前,天下初定,驸马从一届草寇飞黄腾达成了人上人,原形毕露,终日流连青楼,与花娘山盟海誓,丝毫不顾多年夫妻情分。
长公主被伤透了心,半夜给了他一刀,自请和离后,索性移居妙华寺带发清修。
昨夜听阮玉竹哭诉府上女眷失踪,生怕寺里进了贼人,对皇上不利,这才亲自前来一探究竟。
没想到,看见的却是这般污秽的一幕。
那酥胸半露,遇见这么多人却不忙着遮掩的女子,显然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她忍着怒意,心中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侧过脸不再多看一眼。
阮玉竹早在看清女子那张脸时,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
敏锐察觉到长公主的恼火,她连忙压着心底的不安,将话题往那些昏死的山贼身上绕,“真没想到,这整座华山都叫承王殿下的黑羽卫围成了铁桶,怎地,萧大人还能遇着山贼啊?”
她示意身边的侍卫和嬷嬷上前,“还不快把这些脏东西抬走,免得污了长公主的眼!”
又道,“长公主殿下,咱们还是先回屋吧,这儿的事,不如就交给萧夫人?”
长公主点了点头,“也好,不过,你家那长女还……”
“我那长女自来顽劣,若是碰上山贼,也是她命数不好,实在不敢再劳长公主费神。”阮玉竹拭着眼泪,“臣妇自个儿再带人找找。”
“那好吧,山路难行,你多加小心。”话落,长公主扶着刘嬷嬷的手背转身,便听一声清脆的叫唤。
“母亲!”
阮玉竹猛地抬眼,就见桃夭裹着脏兮兮的狐裘,拄着一根木棍,一脚深一脚浅从山下朝她们走来。
长公主隔着初晨薄雾,看见桃夭那张脸,竟有瞬间失神,“她是……”
身边的刘嬷嬷道,“看样子,她应该就是洛家大小姐了。”
阮玉竹只得快步上前,目露关切,“桃夭,你这是怎么了!?”
桃夭盈盈哭道,“我迷路了,一脚踩空摔下山坡,差点就见不到母亲了!”
阮玉竹扶着她,桃夭将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分明只有数十个台阶的距离,阮玉竹却像爬了半座华山。
桃夭见到眼前穿着素衣,面容严肃的人,松开了阮玉竹的手,敛衽施礼,“桃夭拜见长公主。”
见状,长公主终于看清了眼前衣着狼狈,却不失仪态的女子。
“你认得本宫?”
对于长公主的到来,桃夭并不意外。
这次明贤妃的法事,宣帝只带着洛紫昙前来,将皇后和各位妃嫔都留在了宫中。
阮玉竹想要尽快坐实她和萧时凛的“奸情”,也只能请动常在寺中清修的长公主了。
桃夭温柔浅笑,“在这妙华寺,也只有长公主殿下,不着珠翠,还能有这般威仪了吧。”
听似奉承,却又不浮夸吹捧。
长公主看着眼前女子的面容,与记忆中明艳秀美的脸庞重叠,心底不由自主生出一抹亲切感,“你这孩子,怎能胡乱跑进山里,若是遇到山匪该如何是好?”
阮玉竹也道,“没错,你实在太不像话。”
桃夭闻言,有些犹豫地垂下眼帘,似有难言之隐。
长公主问道,“你为何到这山里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桃夭怯然抬眼,轻声道,“昨夜我梦中惊醒,便听见有一个女人在唤我的名字……”
“不知为何,我就想看看那人,便支开了婢女,独自进山了……进山后我走了很远,见有座无人的观音殿,便在里头跪了许久,为仙逝无缘得见的明贤妃诵经。”
“奇怪的是,诵经后,那个声音就再也没出现了……”
“胡说八道!”阮玉竹听见此话,顿时顾不得长公主在场,扬声厉喝,“不得在长公主面前危言耸听!”
桃夭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那女人是谁,母亲怎就说我是危言耸听?”
“我……”阮玉竹被噎住,一颗心却砰然狂跳。
看桃夭无害的眼神,又不似在说谎。
难道,那女人真的找上门来了?!
桃夭又紧张兮兮道,“可女儿正打算离开观音殿的时候,竟然遇到几个山贼!”
她心有余悸拍着胸口,“大抵是观音娘娘庇佑,女儿一路跑下山却不慎踩空滚落山坡……这才躲过一劫,母亲赶紧喊人来搜山吧,那些山贼定还没走远!”
阮玉竹还没开口,就听刘嬷嬷道,“大小姐说的山贼,可是这些人?”
“快,快帮我把凛儿抬下山啊!”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萧母的哭喊声。
桃夭回头一看,顿时瞪大眼睛,“正是这些人!”
转眼,她的视线又落到萧时凛身上,瞬间整个人摇摇欲坠,“萧大人!?”
阮玉竹回过神来,正欲拉住她,桃夭却忿然甩开她的手,拄着木棍上前,指着那衣衫不整的女子怒问,“你是谁!为何在此!?”
长公主见状,也示意刘嬷嬷将她扶过去。
阮玉竹暗忖一声。
糟糕!
“贱妾菁菁,拜见诸位贵人……”盈盈泪眼看向众人。
桃夭指着她不依不饶,“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与萧大人在此!”
“菁菁乃是醉春楼花魁,今夜奉大人之命,陪他……散心。”最后两个字,菁菁说得很小声,有些羞怯地垂下长睫。
“哦?”桃夭怒意未消,“你们到底是散心还是散热,怎地大冷的天还要脱衣服不成!”
“洛大小姐慎言!”萧母忍不住打断她,“我儿都伤成这样,你没瞧见吗?在你眼底,就是只有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人吗?你有没有心!”
桃夭闻言浑身一颤,嘴上却毫不示弱,“萧大人三更半夜与青楼女子在此私会,不单是羞辱了身为他未婚妻的我,更是亵渎神佛,天理不容!”
“贱人!!”萧母急怒攻心,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
手掌刚触及脸颊,桃夭便顺势一歪,整个人摔在粗粝的台阶上。
抬起脸上,捂住的半边脸已是红肿起来。
萧母顿时愣住。
一脸疑惑盯着这里的手掌。
她刚刚……好像没碰到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