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琼把锅里的面汤和&;面条分到碗里,瑛里站在门口盯着&;看。他替她端出去,三个人吃了早餐。雨已经&;小了许多,老奶奶要去寺里上香。他们该走了,他们其实应该要走了的。但泽琼眼巴巴地看向&;瑛里,他别过脸试图回避,她却没完没了跟着&;他。
到最后,瑛里只能冷着&;脸投降:“想去就去。”
难以置信家里只有一把伞。泽琼给老奶奶撑着&;,瑛里戴着&;连衣帽走在前面。老奶奶问泽琼:“你哥哥吃了什么火气这么大?”
泽琼说:“他没有发脾气,只是比较容易不好意思&;。”
没什么特殊纪念意义的工作日的早上,庙里很清静。进门时,老太太从口袋里摸出了十块钱,投进门口的功德箱里。
只听身后传来几声“阿弥陀佛”,一个看起来跟和&;尚一点&;不搭边的女人走出来,笑&;眯眯地从功德箱上拿香给他们。虽然投钱的是老太太,数额也不大,但她同样把线香递给了泽琼和&;瑛里。
这间寺庙里好像还是什么景区,里面林立着&;宣传栏,上面有面向&;社会的修行课程的公告。老太太表现得很熟练,一看就知道来过许多次,按照既定路线全&;部走一遍。泽琼和&;瑛里则刚进门就找了个地方把香点&;燃插上了。
看到他们俩傻杵着&;不动,老奶奶恨铁不成钢,催促他们说:“进去拜一拜啊!”
瑛里和&;泽琼像木头&;人一样,对视一眼。
瑛里径自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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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琼往佛堂里走进去,走几步就回过头&;,老奶奶继续挥着&;手,示意她再往前。
进到乌压压的佛像前,偌大的菩萨垂着&;眼,泽琼只觉得自己身体微微发麻,心跳加速,呼吸声在颅骨里撞来撞去,脑袋一片空白。就在这时,瑛里在她身旁俯身,他双手合十,静静地闭上眼睛。一瞬间,感官又回来了,她能呼吸了,也重新活动自如了。泽琼模仿瑛里的动作也拜了拜。
老奶奶说:“挺好,挺好。观世音菩萨是最慈悲的。你们这样的好孩子,会被菩萨保佑的。”
从寺庙回去的路上,泽琼就开始身体不舒服。她没敢直接说,到老奶奶家里楼下时,才拉住瑛里。两个人往外走。
瑛里说:“怎么了?”
泽琼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就被一个戴渔夫帽和&;眼镜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男人瓮声瓮气地说:“你们是谁?”
突如其来有个打扮奇怪的人跳到跟前问他们是谁。
瑛里和&;泽琼无一不陷入沉默。
忽然有路人经&;过,男人立刻往墙后一闪,结果脚趾撞到拐角,痛得低呼一声蹲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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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里和&;泽琼默默地看着&;他。
等到过路人通通离开,男人才重新站起身来,然而这一次,轮到泽琼站不稳。她总觉得想吐,这时候只能扶着&;瑛里。他先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是额头&;。
男人插嘴说“是不是感冒了”,结果反倒被瞪了一眼。瑛里说:“最近的药店在哪?”
男人愣了两下,才连忙带路,明显是本地人。
出来时,瑛里问泽琼:“要不要背你?”但却被泽琼摇头&;拒绝了。她只是觉得有点&;头&;晕,还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早点&;回去吧。”
眼看着&;两个不清楚底细的毛孩子又要回楼上,男人终于着&;急了,手疾眼快想抓住他们,瑛里忽然甩来一个眼刀,又叫他止住动作。
他不客气地问:“你谁啊?”
男人终于把那&;顶蠢透了的渔夫帽摘下来,在手里揉成团。事实上,这时候,瑛里已经&;认出他来了。前一天趁老太太做饭时翻找屋子,他已经&;见过眼前人,站在文博宫门口的有,穿开裆裤的也有。只不过,都是在相片里。
但他故意不说,偏要等对方主动坦白。
男人结结巴巴了半天才说:“你们都跑我家去了,还问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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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现在给他们提供住处的老太太的儿&;子。
泽琼说:“你不是去打工了吗?”
“……你管我?!”
“好凶。”她回头&;看向&;瑛里。
瑛里不屑地笑&;了笑&;,直接拽着&;泽琼往回走。
他去收晾晒在屋子里的衣服,又把新买的东西填装好。她趴在床上问:“那&;个人是刚从深圳回来吗?”
他埋头&;专注于整理,随口反问:“深圳?只怕他还没我们走得远。”
“什么意思&;?”
“你没看到他穿的拖鞋?搞不好就住在附近。”
“……”她完全&;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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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来走去,收拾完就开始把房间归回原样。毕竟还是受了人家照顾,没什么好报答的,至少不能弄得太乱。起身看她懵懵懂懂的表情,忍不住从背后伸手按她鼻子。她也不承力&;,索性按照他按的方向&;往后倒,最后整个人仰面躺在床上。
瑛里所露出的笑&;容里,十有八九都是富有恶意的,冷笑&;,或者是轻蔑的、不愉快的笑&;。但剩下的好的,全&;都留给了泽琼。
他们最后留下来一起吃了顿饭,老太太一直在说自己儿&;子每年回来时如何如何出息,小时候怎样怎样懂事。那&;与之&;前在楼下那&;个戴着&;傻乎乎帽子、满脸胡茬、穿着&;凉拖鞋的中年男人很难对上号。
还是瑛里去刷盘子,老太太站在门边,边啰啰嗦嗦指教他怎么洗边问:“你爸妈呢?”
他心里刚好有点&;烦躁,毕竟洗碗这种&;事,还得听人指挥,一时之&;间想也不想就回答:“死了。”
顿了顿,又改口:“不知道哪去了。”
“哦,”老太太若有所思&;,“南无阿弥陀佛。下辈子投个好胎。”
还能再投胎吗?法院判决的时候涌现了那&;么多的受害者家属。
瑛里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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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趁雨停走的。
老人侧身窝在椅子里睡着&;了,皮肤下的骨骼凸起。人类到了一定年纪竟然会如此的脆弱,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离开时,泽琼尽量放轻动作,将卷闸门的窄门合拢。回头&;时,就看到那&;个戴渔夫帽的男人又站在不远处的墙边,不离开,但也不轻易靠近,就这么不远不近地注视着&;他们。瑛里顺着&;她的目光侧过脸,也随意扫了眼,不以为&;意,拉着&;泽琼就走。
他走得很快,她跟在后边。
泽琼时不时回头&;,问他说:“那&;个人为&;什么不回家啊?”
瑛里的语气硬梆梆的:“不知道。”
“……”
“你很好奇吗?”
“不怎么,”她想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那&;些人跟我们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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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里不再说话了。
被蒙在鼓里的老人也好,就蜗居在家附近却假装外出打工的中年人也好,想去混□□的初中生小偷也好,张莉凡和&;高颖也好,爸爸妈妈也好。他们的一生会因为&;他们两个人而发生改变吗?
还有那&;个在隧道附近想伤害她、结果反而搭进几百块钱的男人也是。
男人习惯了在村子附近游手好闲,家里一贫如洗,又不喜欢干活,一大把年纪了还没讨到媳妇,说来说去还是一个“懒”字。之&;前村干部替他找了个隧道周围的工作,他也是做了一段时间就惹事。
半个月前,他以为&;自己走了大运,跟着&;一对年轻男女上了山,没想到挨了一顿打不说,身上刚结的一点&;工钱也没了。
在家躺到揭不开锅,打算出去转转,背后突然有人向&;他搭话。
那&;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面孔。
有些模糊不清的年纪,有点&;模棱两可的长相,看着&;像是读过很多书,手里拎着&;一个纸袋。
“你好,”他说的是普通话,“我想向&;你打听一下,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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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是从纸袋里取的照片,但正&;因此,才让它更引人注意。究竟里面放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值不值钱——
出示的两张照片分别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
“啊!”男人险些没能抑制住惊呼。
半个月前的疼痛和&;耻辱还历历在目。
面对恐吓,出于自保,他没敢跟任何人提起过。
眼前的陌生人问:“见过,还是没见过?”
“这……”男人连忙收住声音,却有意无意瞄了眼那&;只纸袋。
对方也留意到了这一举动,笑&;容逐渐攀上嘴角。“去人少一点&;的地方说吧,”他说,“我姓黎。”
这是一个温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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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生活其中,不知不觉就会产生侥幸心理。应该不是我吧?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怀揣着&;这种&;想法,不幸降临之&;前都能避开痛苦,或许同样是一种&;幸福也说不定。
当他从纸袋里掏出绑着&;绳子的电钻时,提供盛瑛里和&;丁泽琼情报的男人丝毫没意识到危险。也对,一时间大概很难理解吧。说实在话,黎丰玮是故意当着&;他的面这么做的,因为&;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想看看灾难降临时,满心以为&;自己不会死的人将会产生的反应。
他先用冲击钻朝男人的头&;部砸去。人跌倒在地之&;后的反应有几种&;,有些会直接愣住,也可能跪地求饶,这次的对象选择了爬行。会反抗是好事,但这只会更方便动手。他从背后把绳子套上去,扳动手钻开关,绳子立刻随着&;钻头&;的旋转拧紧。生命从手中流失,凝血的面孔再也不会流露出任何表情。
这个方法并&;非他的原创。第&;一次亲眼目睹时,男人轻飘飘地骂着&;“娘息撇”,轻描淡写解决掉了一条生命,那&;时候黎丰玮才初中,跟随父亲去投奔做生意的朋友。在他印象中,爸爸脾气很大,说话时声音洪亮,是个很有威严的男人。然而那&;天,就连平时威严的父亲也面露惧色、颤栗着&;叫他“快逃”。
他逃出来了吗?
每当扣住扳机,后坐力&;和&;绳子摩擦的响声就会令他感到安全&;。只有这时候,黎丰玮才会觉得自己逃出来了。
俯仰之&;间,呼吸忽然变得畅快,他仰起头&;看向&;天空。不幸是会随时降临的。每一个人都该知道。夜晚本该一片漆黑,有月亮并&;非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