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由泥土覆盖的路上灌注了混凝土或柏油。
春天夜晚的树杈纵横交错、如蛛网般在月光下晦暗不明。粘着超市传单的玻璃窗不断颤动,黑暗中亮起一盏风尘仆仆的灯,男人打着呵欠,边掀起衣服挠着肚子边去应门。
声控灯已经亮起来,他睡眼惺忪,看到外面出现的面孔时愣了一下,随即松了一口气。“老盛?”惯用的称呼脱口而出,他倒不算特别惊讶。
昔日经朋友介绍认识的男生微微扬起嘴角,礼节性地道了个歉:“你躺下了?”
“前几天接了个单子,通宵跑了几个厂房。没事,”朋友退了一步,让出一条通道,“先进来吧,外边冷。”
瑛里并不着急往里走。
越过男生的肩膀,能看到女生正低着头靠在他背后。
瑛里说:“借你这里住一宿,天亮就走。”
朋友笑起来,和他其实岁数差不多,早早辍学打工,此时此刻,不由得摆出这个年纪的人独有的贱兮兮来:“我说你怎么来这,原来是过来见嫂子。”
瑛里也笑了,这才推开门进去。泽琼抬起头,张开手里拎的塑料袋,笑着问:“吃了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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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往里走,朋友还在说:“这也太客气了。就我这破地方,都没准备点什么——”
“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别这么见外啊。”年轻的男生去取备用的被子,顺便闻闻上面有没有什么霉味,“以前我结石要动手术,没敢告诉家里,还不是老盛你借钱给我?出院也是你和师傅来接我。出门靠兄弟,不都是这样?想住几天住几天。”
瑛里淡淡地微笑,不置可否地回答:“我们还有事。”
能活动的地方很狭窄,厕所也是公用。泽琼在铺床,瑛里站到窗边,在清一色男人晾晒的衣服中间低着头抽烟。
朋友手插在口袋里出来,轻轻碰撞他的肩膀,男生们低声发笑。瑛里递了一支烟过去,对方接住,在黑夜里点燃了,坏心眼地调侃说:“哪里强抢的民女,不会是同班同学吧?难怪你当初说什么也要去上高中。”
“神经病。”瑛里说。
“我靠,”朋友已经退开一大步,“你脾气好不少啊。放以前已经一拳头过来了。明天打算带人回家吗?”
“不太好回家,先往西边去待一阵。”他回答。
你不会是惹事了吧?这种问题到底没问出口。世态炎凉,他们对此并不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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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里握着烟盒往回走,转了几圈,绕到楼梯下,看到已经躺在被褥里的泽琼。她默默注视着他,他也静静地回过头。
朋友抽完那支烟才回房间,看到两位不速之客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
灰蒙蒙的视野中,黑影几乎相融在一起,分明是两个人,看起来却像同一头困兽般。
第二天需要上工,他醒来的时间比平时还要早,等想起要放轻动作时已经迟了。蹑手蹑脚地来到楼梯下的床铺处,却看到东西整整齐齐收拾好了放在原地,被褥上放着还剩下一大半烟的香烟盒。
车辆来往间,他们往东南边前进,与之前他和朋友所交代的截然不同。
瑛里进去买东西,泽琼则蹲在门口发呆。店铺是在老旧小区门口的小卖部,为了居民生活才设立的,有小孩跑过来。随着温度升高,蚂蚁渐渐活动。他把冰棍搁到她脸颊旁。
泽琼吓了一跳,接过来拆开吃。
甜丝丝的冰棍让人心情变得很好。
瑛里掏出一只手机,按了几下就扔进垃圾箱,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继续飞快按键。智能手机大概很快就会流行起来。他花了几秒钟去考虑这个,忽然被人搂住脖颈,身体前倾,差点跌倒。
泽琼像蜜蜂似的绕到前面,包装袋和木柄已经投进刚刚丢手机的垃圾箱。她吐出舌头,慢慢地笑着说:“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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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缤纷的冰棍吃完之后,舌头上会留下食用色素五颜六色的痕迹。
泽琼吐着舌头,头发被理到耳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脸颊。瑛里收敛百无聊赖的神情,走近时伸出手。手掌托住她的下颌,泽琼已经闭上嘴,他却用食指敲敲她的脸颊。被染色的舌头又伸出来,瑛里盯着舌苔打量一阵,末了微笑起来。
“没事,”他说,“等会儿就没了。”
继续朝前走,泽琼抱住瑛里的手臂。她不自觉地用侧脸摩擦他肩膀,仿佛这样就能让人感到安全。
身份证件只有一人份,虽然也不是弄不到其他人的。他有搞到证件的门路不是秘密,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就能知道。
差不多快到凌晨时,他们步行到了公路上,不算饿,也没有很累,只是泽琼讨厌被风吹,所以一直把脸埋在瑛里给她穿的外套领口下。
接近隧道时,他做了休息的决定。毕竟在隧道里没办法休息。
隧道上方的两侧有管理电力和闲置的工作间,瑛里环顾一周,楼梯的位置有点太靠近光源。他拍了拍泽琼的肩膀。她慢吞吞地把外套拉下来,随即开始向上攀爬。瑛里紧跟其后。
锋利的草割伤手心,泽琼不怎么高兴地瞥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照旧向上。
接近能站稳的平地时,瑛里从后面支撑了泽琼一把。她站稳,然后转过身来,伸手把他也拉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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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的风更加喧嚣。
一般来说,闲置那一侧的房屋不会有监控,检查和确认过后,瑛里靠到玻璃上向内打探。
没有灯光,泽琼缩在他背后,哆哆嗦嗦地说:“打碎了让我爬进去吧。”
“有栏杆的。”然而却被言简意赅地以实际情况否决了。
瑛里绕到门口。只是普通门锁而已,他从口袋里取出撞匙,开始一格一格尝试拍击。泽琼冷得瑟瑟发抖,抱着手臂原地走来走去。
门终于打开,里面并没有那么重的灰尘,倒是堆积了一些打扫卫生的工具。
泽琼先走进去,瑛里跟着走进来,紧接着把门关上了。不知道是不是接触不良的缘故,这一刻,灯忽然亮了起来。他们手忙脚乱寻找开关,终于把灯关掉。
她把外套垫在身下。他也把自己身上穿的另一件脱下来,那是之前从朋友家顺手拿走的,太旧了,估计原本的主人也不会再穿,顶多到年中就该扔掉。
准备休息之前,瑛里说:“我想等一下消息,可以吗?”
“嗯,”泽琼转了个身,眼睛亮晶晶的,“在哪里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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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里肯定不行。”指不定白天就会有人过来。
她说:“不知道爸爸妈妈报警了没有。”
“嗯。”这不是他想聊的话题,所以仅仅只是敷衍。
“其实法律上都成年了。”她自言自语。
“睡吧。”他强硬地回复。
他们运气大概不算特别好。
细微的响声攒动,瑛里和泽琼不约而同从睡梦中惊醒。不等他们做出反应。一名年轻男性已经闯了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之前他们不可控的那束灯光。
“哈哈哈,”男人第一个踹向离门最近的瑛里,看到泽琼时两眼发亮,“还有个女的呢。”
瑛里没能反应及时,硬生生承受了那一脚,被踢得撞到墙壁。泽琼尖叫一声,抓住窗框起身。
眼前直冒金星,瑛里毫不犹豫,抡起手头能碰到的东西砸过去,才意识到会误伤泽琼。对方并不是常年有正经工作的人,对这类三教九流的打架斗殴也在行,挨了一下,却只在恼火下更下重手。他抓住泽琼的后衣领,猛烈地痛打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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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里翻了个身,腹部像在燃烧一般,吐出酸涩的液体。
“别打了!”泽琼喊道。
男人也觉得隐隐作痛,大概撞到鼻梁,有血流下来。他把泽琼甩到一旁,熟门熟路打开灯,从闲置的工具中找到绳子,用乡下捆牲畜的方式把瑛里绑上。
泽琼站在墙边,胸口随着喘息不断起伏。
瑛里被束缚住双手,随即又被从门口推了出去。
“少耽误老子办事!”男人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轻蔑地把门闩上。只剩下泽琼一个人,她试图扑向出口,却被半路杀出的成年男子吓得后退。
泽琼发不出声音。
男人撇了一下头,示意她脱衣服。
他说:“你们是去赶集?没带东西啊……那就是来打工的外地人?那个男的还有点像,你是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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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揪住拉链,外面传来风与敲打门的响声。但夜色太沉,沉得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对面的陌生男性就生活在附近,比起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们,完全称得上是有备而来。
泽琼的脸上毫无血色,颤抖得连话都说不出,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失禁。
男人像是厌烦了这种无法沟通的状况,管不了那么多,索性二话不说将她推倒。
“他妈的!真是贱!”污言秽语从嘴边无止息地冒出来,他压住她,“看我不搞死你!”
倒下去的时候,后脑勺撞击了地板。男人身上的汗臭味扑面而来,头顶已经有些稀疏,手刚刚掏过鼻孔、摸过地面,令人作呕。显而易见,他把她当成了没有感情和意识、体会不到痛苦的动物。
泽琼望着他,整个人像是放弃抵抗般瘫软。
电光石火间,女生的双腿忽然盘起,死死将他的脖颈缠住。
男人懵了一下,视野受阻和呼吸不通畅的感觉同时漫上来,他才伸出手推开。刚才的脆弱易碎已经荡然无存,泽琼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什么也感觉不到的表情。下一秒,咽喉立刻被另一双手臂扼制。瑛里同样面无表情,干脆利落,紧紧勒住他动脉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