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阮清梦浑身酥软已经没力气再走路的样子,沈映阶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抱进了最里面的隔间,给她盖上了被子。
出来之后,沈映阶用冷水洗了脸,换了一身衣裳,打开了窗户散了味道,才让人进来。
苏横朔大步踏入殿内,玄铁战靴踏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未行全礼,只略一抱拳,铠甲上的寒霜还未化尽,在暖阁里蒸腾出丝丝白气。
苏横朔嗓音低沉,将战报掷于御案:“皇上,北疆十三州急报,羌戎连破三城,屠我边民三千。”
沈映阶指节叩在龙案上,一声声如催命的更漏。
他眼底压着怒意:“朕三个月前就拨了三十万石粮草、五万件棉衣,八百里加急送往北境。”
他猛地将奏折甩在苏横朔脚下,纸页哗啦散开,露出朱批刺目的八个字:严加防范,勿失一城。
“朕还提醒过你们,冬日里羌戎缺粮少食,定会进犯抢夺粮食,你们为何不提前警惕保护好边关的百姓?”
苏横朔气焰全无,他自知理亏,只好说道:“臣……甘愿受罚,臣即刻领兵前去援助。”
“只是……小女在这深宫之中,唯能仰仗皇上,还望皇上怜爱。”
“她怕雷,小时候一打雷就躲进臣的铠甲里……如今她病着,若陛下肯多看她一眼……”
沈映阶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后宫乃是朕的家事,苏将军还是好好管一管你手底下的将士们,若是再纵容将领克扣棉衣中饱私囊,朕决不轻饶!”
“还有,贵妃的身体已经大好了,最近也搬回了鎏庆宫,你只管安心打仗,不必顾及太多。”
苏横朔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瞧着皇上的脸色不好,只好低着头退了出去。
……
鎏庆宫里,宫人们陆陆续续地将东西收拾好送了进来。
上回南胤国送来了雪豹,导致鎏庆宫被火烧之后,工部的人日夜不停地修建寝宫,如今总算是把鎏庆宫给修建好了。
苏明嫣听说自己的父亲进宫和皇上说了话之后,阮清梦从紫宸殿里出来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阮清梦这该死的贱人!”
宫女笑棠帮苏明嫣顺气:“奇怪,这阮美人怎么还活的好好的?莫不是皇上晚上不喜欢点蜡烛?”
她先前已经按照贵妃娘娘的意思,将那几根有问题的香烛送了过去,而且皇上还在阮清梦那里留宿了,这贱人该死在床上才对,怎么会一点事儿都没有?
苏明嫣咬着嘴唇,若说这事儿,她也摸不准,皇上阴晴不定,有的时候喜欢亮着蜡烛,有的时候喜欢一片漆黑。
笑棠在一旁宽慰道:“娘娘且耐心等一等,早晚有一天,只要点上这香烛,一定毙命。到时候,就没有人能碍着娘娘的眼了。”
苏明嫣唇角一勾:“去把那贱人给本宫叫过来!”
她定要好好磋磨磋磨这贱人!
正说着,宫女烟渺快步走了进来:“娘娘,皇上来用膳了!”
苏明嫣忙让笑棠和烟渺给自己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快步走出来给沈映阶行了一礼。
沈映阶踏进鎏庆宫,鼻尖萦绕的不再是那股刺鼻的药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沉水香,混着几缕清雅的兰息。
他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连带着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贵妃的身子可好了?”
苏明嫣抬眸,唇边漾开一抹浅笑:“托皇上洪福,臣妾已无大碍。”
沈映阶微微颔首,径直走向膳桌。
宫女们鱼贯而入,奉上精致的菜肴,可沈映阶却只是略动了几筷,便搁下了银箸。
他一看到苏明嫣,就想到他的父兄是如何话里话外地威胁他,心中愈发的不悦,连带着也没有了胃口。
苏明嫣见状,柔声劝道:“皇上近日操劳,多用些吧。”
沈映阶摇了摇头,眉宇间浮上一丝凝重:“北疆动荡,军报频传,朕还有诸多奏折未批。”
他起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终究还是道:“你好生休养,朕改日再来看你。”
苏明嫣垂眸,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仍是恭敬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待那道身影消失在殿外,烟渺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低声道:“娘娘,晚膳……”
苏明嫣看了一眼几乎未动的菜肴,轻轻叹了口气:“撤了吧。”
皇上走了,她也没有什么胃口了。
送走了皇上,殿内一时静了下来,笑棠犹豫片刻,上前轻声问道:“娘娘,还要叫阮美人过来吗?”
她低垂着头,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伺候贵妃多年,她太清楚主子的性子,若是今日这口气出不去,回头遭殃的便是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宫人。
苏明嫣斜倚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敲着案几,眸光沉沉。想起阮清梦那张娇媚的脸,她心里便涌上一股郁气。
那贱人竟敢明目张胆地跑去紫宸殿勾引皇上,真当她是死的么?
她冷冷开口,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自然要叫过来,本宫倒要看看,她还能得意到几时。”
不多时,阮清梦便被带了进来。
她一袭素色罗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钗,却衬得肌肤如雪,清丽动人。
她盈盈下拜,嗓音柔婉,姿态恭顺:“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苏明嫣盯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抬起头来。”
阮清梦缓缓抬眸,一张脸如新月生晕,杏眸含水,樱唇微抿,在这美女如云的后宫里,竟也美得惊心动魄。
苏明嫣瞧着她,心口越发堵得慌。
她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才幽幽开口:“听说妹妹昨日去了紫宸殿?倒是勤快。”
阮清梦神色不变,柔声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只是去谢恩的,并未久留。”
“是么?”
苏明嫣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杯沿,“本宫怎么听说,你在里头待了足足一个时辰?”
阮清梦低眉顺眼,语气依旧恭敬:“娘娘明鉴,奴婢只是按规矩伺候,不敢逾矩。”
苏明嫣盯着她那张无辜的脸,胸中怒火更盛,她猛地将茶盏掷在地上,瓷片四溅:你当本宫是傻子吗?
孤男寡女在那密闭的殿内待了一个时辰,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