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月,我是男科医生,不是骨科,你让我带着一个……”谢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郁洲,低声对电话那头的林怀月说道,“术业有专攻,我照顾不了他。”
林怀月:“谢医生,我和郁队手上都有案子走不开,顾秋亭上个星期刚去司法鉴定中心应聘,也没时间,麻烦你了!”
他说着,一旁的郁溯低声说了几句,林怀月闻言后,继续对电话那头的谢辛说道:“郁队说回头请你吃饭。”
“饭我自己吃不起吗?”谢辛无奈地又看了一眼郁洲,“事先说明,我不会照顾人,只能保证回来的时候他还活着。”
“好。”林怀月轻笑了笑,拦住要追问的郁溯,挂断电话后,对他解释道,“谢医生就是嘴巴毒了点,其实很细心的,他不会不管阿洲的。”
谢辛推着郁洲,按照地址找到了林怀月给他们安排的住处,考虑到郁洲的行动不便,林怀月直接买下了一栋小公寓。
“我这算是沾了你的光了!”谢辛看着公寓陈设忍不住感叹,他认识的林怀月虽然有钱,但平时还是挺低调的,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阔气。
谢辛放下行李,看向郁洲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事先说明,我来这儿是为了进修,所以平常会很忙,没时间照顾你,自己看着办。”
郁洲颔首答应,他已经给很多人添麻烦了,谢医生愿意带他出来,他已经很感谢了。
谢辛看郁洲答应得挺快,心里放心了一些,谁知道他去医院上班的第一天回来,就看见家里乱七糟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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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遭贼了?”
郁洲手里拿着锅铲从厨房出来,一脸尴尬地看着回来的谢辛,他很久没有自己下厨了,加上行动不便,所以……
他看着混乱的厨房,满心愧疚,“对不起,我想帮你分担一下的。”
这几天谢医生上班回家后还要帮他做饭,他心里过意不去,就想着下厨帮忙,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谢辛打量着厨房里的残局,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挽起袖子开始收拾。
“对不起。”郁洲再次道歉。
谢辛对这三个字已经听到麻木了,从他们住进来后,郁洲每天不停在道歉。
“道歉有用吗?”谢辛忿忿地将洗碗布丢进了水槽,溅起水花,给厨房多添了一些狼藉。
他走到郁洲的轮椅背后,没把人赶出去,而是推到了郁洲能够得着的灶台,拧干抹布塞到他手上。
“你现在的情况,暂时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这些我可以理解。”谢辛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郁洲是个病人,作为医生怎么能和病人生气,强颜欢笑道,“所以你力所能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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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辛完全是看在林怀月的面子上,才带郁洲出国,他可不会因为郁洲腿脚不便就伺候他,谁惹得麻烦谁收拾,才是最大的尊重。
谢辛继续洗碗,余光偷偷看着一声不吭清理灶台的郁洲,主动反省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重了,微微抿唇,说道:“林怀月没和我说你之前发生过什么,但我大概猜得出来你的过去不太好。”
郁洲的动作一顿,攥紧手里的抹布沉默不语。
谢辛注意到他的异常,继续说道:“既然你出国是想放松心情,想重新开始生活,就得自己先走出来,不然就别怪别人用有色眼光看着你。以后不用跟我道歉,你又不欠我什么。”
郁洲看着手里的抹布,轻叹了一口气,继续收拾。
谢辛虽然嘴上说着让郁洲力所能及的帮忙,但他刚擦完灶台就被赶了出来。
谢辛一个人忙里忙外,收拾好厨房又煮好了晚饭端到郁溯面前。
“对了,你腿脚不便,洗澡方便吗?”谢辛吃着饭,好奇地看了一眼郁洲盖在毯子下的双腿。
郁洲解释道:“我坐在椅子上,不会很麻烦。”
“哦。”谢辛恍然大悟,“林怀月让我跟你一起出国,我还以为你完全不能自力更生,我还想着要不要帮你洗澡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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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洲惊诧地看着谢辛,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
以前住在那个地方的时候,那个人也说过要帮他,被他用脸盆砸出去了,所以这些年他都是自己洗漱,早就已经习惯了。
谢辛神色如常地抬眼看向郁洲,“你害什么羞,我看过的男人,比你见过的所有人加起来都多。”
他男科圣手的名头不是说说的。
“不用了,谢谢!”郁洲三两口吃完饭,将碗放在腿上,去厨房洗好,匆匆回到自己房间里。
谢辛双眼迷茫地嚼着米饭,无辜地耸了耸肩。
郁洲第二天起床时,谢辛已经出门了,他见桌上摆着早餐,底下压着一张纸。
“我早上去了集市,买了菜回来,你白天有空择菜去,洗好了中午我回来煮饭。”
郁洲会心一笑,自从他回家,所有人对他关心照顾,他知道哥哥他们是为了他好,但越是这样,他越觉得难以呼吸。
谢辛反倒是第一个把他当做正常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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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国外快递没有国内方便,谢辛等了快一个月才等到他要的东西。
郁洲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只见谢辛正在给墙壁钻孔,“谢医生,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辛拿起地上的杆子,解释道:“给你装点扶手,你现在复健的进度还不错,医生说你站起来是没有问题的,就是走路会吃力一点。我想着用进废退,在家里装点扶手,你也能减少对轮椅的依赖,总有一天会站起来的。”
“我没怎么做手工,看说明书上,就是这么装的,你要不试试?”谢辛手里的榔头敲了敲刚装上的扶手,暗示意味十分明显了。
谢辛还以为郁洲会犹豫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完全相信,握着扶手,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看来我还蛮有建造天赋……”谢辛的话音刚落,扶手的螺丝咣当落在了地上。
谢辛和郁洲面面相觑,两人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我再研究研究,你等会!”谢辛面对着墙抓耳挠腮,要不是国外人工费贵,他就让别人来装了。
要不让人开张发|票,回头让林怀月报销好了。
“我也想试试,我们一起装吧。”郁洲试探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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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辛眼睛一亮,通常这么说的人,就是隐藏高手,他立马将手里的电钻递给郁洲,“喏,给你。”
看着郁洲轻车熟路地装扶手,虽然已经猜到了,但谢辛还是挺惊讶的,“我听骨科医生说,你一直都在做复健,很想站起来?”
“当然想。”郁洲毫不犹豫地回答。
“疼吗?”谢辛心里已经给出肯定答案了,皮肉之苦已经很难忍了,郁洲伤到了骨头和神经,比一般的伤势更加难康复。
郁洲看向谢辛微笑了笑,“你眼前的我,曾经连坐起来都不会。”
谢辛一怔,他之前挺同情郁洲的,但听到他这么说,打心眼里佩服。
因为如果换做是他,他不能保证能像郁洲这么坚强。
“今晚会诊没结束,我得晚点回去。”谢辛趁着空档,发了条信息给郁洲。
他心里忍不住担心郁洲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又把厨房炸了,或者突然摔了,磕着碰着什么的。不是他关心过度,而是郁洲真要出事了,他不好和林怀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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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舍不得花钱搭公交下班的谢辛今晚奢侈地打了出租赶回家,着急地打开家门,见家里整洁干净,安安静静,不像是出事了的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空气中隐约还能闻到一股饭香味。
他循着味道找去,将郁洲趴在桌上睡着了,他的面前盖着碗面,打开一瞧还冒着热气。
他是不是应该把郁洲抱回房间?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谢辛比划了半天,无从下手,反倒把郁洲吵醒了。
“你回来了。”郁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见谢辛已经看到面了,说道,“我不会下厨,以前哥哥经常给我煮面吃,我是凭印象做的。我就想你下班太晚了,应该会饿吧!”
谢辛眉头微挑,坐在了郁洲对面,调侃了一句:“这次没把厨房炸了,值得表扬!”
郁洲没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是因为他厨房杀手的身份,哥哥以前才不让他进厨房的。后来腿受伤了,他就一直养在那个地方,有管家照顾他,他没怎么动手。
但和谢辛住的这段时间,他会尝试着做一些事,虽然不算熟练,但他和谢辛之前说的一样,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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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洲知道自己的水平,见谢辛吃了一口面,试探地问了一句:“能吃吗?”
谢辛面色一僵:“其实还可以。”
就是不知道郁洲是不是把糖和味精弄混了,一碗面他都快吃出精神分裂了。
大概是真的饿了,谢辛把整碗面吃得干干净净,在厨房吃碗的时候,听见郁洲在客厅接了个电话,突然就回房间把自己锁了起来。
谢辛疑惑地敲门询问:“郁洲,你怎么了?”
“让我一个人静静。”房间里传出郁洲的闷声。
谢辛纳闷,但平常和郁洲有联系的无非就是林怀月和他的家人,想着,谢辛给林怀月打了个电话。
“谢医生,阿洲他怎么样了?”林怀月急忙问道。
谢辛疑惑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说道:“他接了个电话就把自己关起来了,我也想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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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怀月叹了一口气,“陆惑的判决下来了,无期徒刑缓刑,他说想再见郁洲一面,刚才郁溯打电话给他,是想让阿洲自己做决定。”
林怀月没有对谢辛提及郁洲的心理问题,毕竟涉及个人隐私。
“所以他是因为那个陆惑才这样的?”谢辛会意地点了点头。陆惑的事他多少知道一点,但没想到郁洲和陆惑之间也有渊源。
不过也对,像陆惑那种人,谁和他走一块都会被逼出毛病吧!
郁洲蜷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抱住手臂,只要想到过往,呼吸忍不住急促,浑身冰冷。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陆惑那么对他,在听到陆惑的判决后,他竟然觉得难过。
他到底在难过什么?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还做贱|人吗?
郁洲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雕龙白玉,这是陆惑那天离开前塞给他的,这件事他没有告诉哥哥,更不敢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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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一辈子活在陆惑的阴影之下,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回想自己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可他越这么想,越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他,随时会冲过来将他撕碎,他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挣扎。
他不想这样一辈子!
谢辛听着门内的声音,隐约听到哭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水声,以为郁洲是感觉好些了,去洗澡了,谢辛放心了一些。
可他刚准备离开,就听见门内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想要敲门询问,但他又觉得郁洲大概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人打扰。
郁洲将自己洗了一遍又一遍,皮肤发白发皱了,他还是觉得那些痕迹都还在。
他无力地攀着扶手倒在了床上,在痛心的哭声中渐渐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郁洲头脑发沉,眼睛酸痛,可笑自己昨晚竟然为了陆惑哭了一晚上。
他明明已经决定要重新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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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艰难地爬上轮椅,打开房门。
没了依靠的谢辛向后一栽,直接磕在了地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谢辛瞬间清醒。
“你在我门口守了一夜?”郁洲抓住扶手,也就是说,谢辛都听到了?
谢辛连忙站起,解释道:“算是吧,我怕你出事。”
他说着,指了指外面灿烂的阳光说道:“今天周末,我休假,陪你出去走走吧!”
郁洲脸色阴沉,“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说着,想要关上房门,却被谢辛拦住。
谢辛看着郁洲发红的双眼,“你都静一个晚上了,还不够吗?林怀月和你哥昨晚给我打了无数通电话,都在问你的情况。”
“你果然听到了。”郁洲冷漠地笑了笑,“你们不用可怜我的,没必要为我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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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可怜你了,我自己的生活都顾不过来。”谢辛斩钉截铁道,“林怀月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问候,你哥哥一直记挂着你,他们都担心你承受不住压力,那是关心不是可怜你。”
谢辛俯身抓住郁洲的轮椅,紧盯着他的双眼说道:“你凭什么要我们可怜,你的双腿还有站起来的可能,能说会道,可怜你什么?”
“我的过去……”
没等郁洲说完,谢辛直接打断了他,“你也说了,那是过去的事,你要一辈子活在过去吗?过去的回忆如果不能推动你前进,那为什么还要回顾呢?你有很多过去,不止那些不堪的回忆。”
郁洲下唇微微颤抖,冰冷的感觉再次灌注他的全身,“可我忘不掉!”
“那就别忘。”谢辛的话令郁洲不解,只听他接着说道,“是一直记着那些不堪一辈子,还是再创造一些难忘的记忆,把痛苦盖过去。我给你十分钟时间做选择,要不要出去走走,随你。”
谢辛坐在门口穿鞋,目光紧盯着郁洲的房门。起先,他挺同情郁洲的,毕竟遭遇了这么多事,还残废了。但和他相处下来,他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不能行走的事,反而很努力复健,郁洲的坚持,他都看在眼里。
可他最严重的不是身体的伤害,而是巨大的心理阴影。
谢辛看着手表,等到了第十分钟,郁洲的房门还是没有动静,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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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他转身之际,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谢辛,带我出去走走吧。”
谢辛微笑了笑,转身看向郁洲,“好。”
路还很长,创造快乐远比活在痛苦里更重要。
推着郁洲走在阳光下,谢辛看着他的微笑,有些失神,暗暗说道:“总有一天,你会走出来的,在这之前,我……我们都会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