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稍纵即逝。
邹闻怀深吸气，压下激动。纵横影坛多年，他明白一个石破天惊的剧本意味着什么，尤其这种带着革新意味、能直击观众情绪的东西，若落入新艺城那几位手中，后果难料。
方才因顾远“冒险”选角带来的凝重，被邹闻怀的决断一扫而空。他恢复了大佬气度，温和地看着顾远，语气却斩钉截铁：“好！就按你说的办！迪龙、阿发、家荣，嘉禾来请！”
盘子定了，便是谈条件。
邹闻怀身体前倾，手指轻叩桌面：“顾生，剧本、导演、主演，都依你。现在，谈谈条件？”
何贯昌和吴思源坐直身体，望向顾远。他们清楚，《英雄本色》的份量，顾远展现的才华，足够开出天价。嘉禾求才，但生意归生意，他们已准备好应对顾远的“大开口”。
顾远的回答，再次出乎意料。
“我的薪酬，”顾远语气平淡，仿佛事不关己，“按嘉禾普通执行导演的标准算。”
“什么？”吴思源忍不住瞪大眼睛。
何贯昌亦是错愕，与吴思源交换了难以置信的眼神。执行导演？在香江，这薪水与“核心主创”身份不符。何况在嘉禾，拿出《英雄本色》剧本还要联合执导的人，只拿执行导演薪水？自降身价，还是另有盘算？
邹闻怀眼中讶异一闪而逝，恢复平静，示意顾远继续。他感觉，重点不在薪水。
果然，顾远接下来的话，掷地有声。
“制作成本，”顾远略作停顿，“我估算，大概三百万港币。”
这数字让何贯昌、吴思源微微点头。对一部有大牌演员、大量枪战戏的电影，预算算得上精打细算。
他们刚想说没问题，顾远却话锋转了：“票房方面，我需要最终纯利润的……四成。”
这次，连邹闻怀也挑了挑眉毛。何贯昌和吴思源齐齐吸了口凉气，眼神震惊地盯住顾远。
四成！纯利润的四成！
闻所未闻！
香江影坛，导演编剧拿分红，多是功成名就的大腕，比例也远没这么夸张。一个新人，纵有才华，开口就要四成纯利？胃口太大！嘉禾投入人力物力，承担宣发，风险巨大，最后纯利竟要被分走近半？在何、吴二人看来，近乎无理。
办公室空气骤然绷紧。
何贯昌欲言又止，被邹闻怀一个眼神制止。
出人意料，邹闻怀非但未怒，反而笑了，笑容意味深长：“呵呵，顾生，你这要求，真是……让我意外。”
顾远平静回视，静待下文。四成确实高，开价是策略，留有余地。
然而，邹闻怀伸出一个巴掌，五指张开：“我给你五成！”
“什么？！”这次轮到顾远惊讶。
何贯昌、吴思源如同定住，目瞪口呆看着老板。五成？！嘉禾承担风险，忙活半天，利润对半分给这年轻人？
“邹先生，这……”何贯昌忍不住想劝。
“老何，别急。”邹闻怀摆手，目光回到顾远身上，笑容带着老江湖的通透与欣赏，“顾生，觉得我冲动了？”
顾远意外，但迅速冷静，略一思索，摇头：“邹先生的格局，非同一般。”
“哈哈哈！好！说得好！”邹闻怀抚掌大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他收敛笑容，神情认真：“顾生，你拿出《英雄本色》，构思《门徒》，这份才华，远超一部电影的价值。三百万投资，嘉禾亏得起。但你这个人，嘉禾不能错过。”
“给你五成纯利，非因钱多，”邹闻怀坦诚，“我看好你的未来！《英雄本色》若成，证明了你的眼光能力，以后呢？你脑子里的故事，难道只有一个《英雄本色》和《门徒》？”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诚意：“我希望，以后顾生有好想法、好剧本，首先想到嘉禾，想到我邹闻怀！我们一起做生意，赚未来的钱！一部电影利润多少，重要，但远不及一个长期、稳定、才华出众的伙伴重要。”
“我不希望因一部戏的分成，让大家心里存疙瘩，最后不欢而散，让外人看笑话。”邹闻怀眼神真挚，“这五成，不是我掏给你，是我们一起从市场挣！电影成了，你拿大头，我心甘情愿，因我知道未来能挣更多！顾生，不必不好意思，你应得的。”
一番话，说得何贯昌、吴思源沉默。他们佩服邹闻怀的魄力与远见。确实，相比几百万利润，一个能持续产出顶尖内容的创作核心，价值无法估量。邹闻怀是用超额分成，锁定未来。
顾远望着这位香江影坛大亨，心生敬佩。难怪嘉禾能在邵氏垄断下杀出血路，一度执掌牛耳，这份格局与决断，确非凡响。他本想用高分成确保话语权与收益，未料邹闻怀直接加码，将双方利益捆绑得更深。
“邹先生快人快语，顾远却之不恭。”顾远不再推辞，坦然接受，“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邹闻怀伸手，与顾远用力一握。
协议达成，气氛顿时轻松热烈。邹闻怀是行动派，立刻拿起电话。
“喂，龙哥吗？文怀啊……对对……有个本子，想请你出山担纲男主角……绝对好角色……《英雄本色》……好，明天来公司详谈……”
挂断，又拨一个号。
“喂，阿发啊？邹闻怀……无线台的剧先放放，有部大戏等你……电影，嘉禾的，男主角之一……别提票房毒药，我看中的人，何时错过？……角色非常棒……《英雄本色》……好，尽快来公司！”
接着第三个。
“喂，家荣？嘉禾邹闻怀……张家荣先生？……有部电影，邀你演重要角色……对，和迪龙、周润发搭戏……剧本？绝对一流！……好，你经纪人电话给我，公司正式发邀请……”
一连串电话，雷厉风行，敲定了顾远提出的三个“问题演员”初步意向。正如顾远所料，迪龙风光不再，周润发背负“毒药”之名，张国荣影坛尚新。嘉禾的大制作邀约，无疑是雪中送炭，他们几无拒绝理由。
看着邹闻怀高效搞定一切，顾远感慨，这就是顶级电影公司的资源与执行力。若是他自己，不知要费多少周折。
放下电话，邹闻怀面带满意笑容，看向顾远和吴思源。
“好了，演员基本没问题，后续合约公司会跟进。”他目光扫过两人，落在顾远身上，带着期许，“顾生，阿源，剧本、演员、资金，已到位。接下来，《英雄本色》的拍摄，就交给你们两位。”
他指指吴思源：“阿源经验足，负责片场执行调度。”
又指向顾远，加重语气：“顾生，你负责创作核心，剧本细化、风格把控，以及……演员调教。那三位，能否演出你要的效果，看你的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邹闻怀收起笑容，神情严肃，“最快速度，拍出来，拍好！我要让全香江，乃至全亚洲，都看看我们嘉禾的新片，看看顾生的《英雄本色》，到底有多‘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