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将军府的人,戒心不松,守卫狐疑地上下扫了陈辞一眼:“你问老曹作甚?”
陈辞手舞足蹈地解释着:“没什么,就是我瞧他挺神秘的,大夏天还总是裹着一块围脖,使的武器也不太一样,因此有些好奇罢了。”
“是嘛。”左边的守卫摸了摸后脑,想了片刻,“好像也对,老曹那副模样,确实任人看了都会觉得奇怪。不过老曹的事,在祁涉山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大家都知晓的,便很少有人提起。”
“他啊,其实是两年前老大在外面救回来的邑烯人!因为救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了,梅大夫为救人,下了一味至阴至寒的药,导致后来人虽活了,却极其体虚畏寒,就连夏天都要穿袄。”
“原来如此。那这么说,曹戈应该很敬重大当家的咯?”
“那可不是,这整个祁涉山……”
守卫话没说完,被屋里头传来的一声暴喝所打断:“嚷什么嚷什么!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这是陈辞第一次见到华摇发起床气。昨晚他们回来已过子时了,因此华摇睡得又香又沉,被扰了睡眠,自然脾气不大好。
两守卫被吼了这么一句,顿时连个屁都不敢放,个个绷直了端端正正立在那里,像两根棍儿似的。
陈辞冲他们抱歉一笑,开门进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华摇还躺在床上,呈大字形,毯子早就被她一脚蹬下了床。这几日暑气再次渐起,屋内着实闷热,陈辞先将窗子打开通风透气,再捡起地上的毯子,贤惠十足地叠整齐了,放在床尾。
便是无意凑近母老虎的一瞬,就被她一下子勾了过去,整个人失力地压在母老虎的身上。
华摇一只手勾着陈辞的脖子,一只手揽在他的腰上,似醒非醒,闭着眼,如同梦呓似的嚷道:“夫君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早?”
平日陈辞才是那个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一方,今天才破晓便起了,是有些怪。
华摇悠悠地睁开眼,勾起一个戏谑的笑:“莫非是昨日没被绳子绑着,夫君睡不踏实了?”
提起这茬陈辞就恨,咬着腮帮子,怒不敢言。华摇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看似无力,实则有力,他轻轻一动,自知挣脱不了了,便不敢再动弹,也是顾忌着男女授受不亲,最后像只老王八似的趴在那儿,涨红着脸,又梗着个脖子生硬道:“大当家的才是忘了今日要做什么吧。”
今日要做什么?
华摇瘪起嘴想了想,一下子恍然大悟:“噢!想起来了!今天要去端人贩子的老窝!”
说是这样说,姿势还是保持不变。若有若无的香味钻入鼻尖,分不清是什么香,那陈辞从脸红到了耳根,又红了脖子,活像只烫熟的大虾。
两人近在咫尺,身下的人仅穿了一件薄薄单衣,身形曲线似乎都能隐约感受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华摇就是看陈辞太过羞涩,本想逗逗他打趣,岂料一垂眸,便看见单衣胸前似乎是被血染红了一小片。
这血当然不是她自己的。
华摇吓得一咯噔,猛爬起身,看见陈辞正虚弱地眯着眼,满脸是血。
“你,你流鼻血了!”莫不是最近天气太炎热,这小相公上火了?
“玩劈叉了玩劈叉了!”看陈辞这副将要归西的模样,华摇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了,忙给陈辞止血,又慌慌张张地端了凉茶来,小心翼翼地给小相公伺候好了。
陈辞躺在床上弱弱抬眼,正好瞧见了祁涉山大当家忙里忙外的模样,仍穿着那一身沾了血的单衣在屋里兜来转去,他一时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
太丢人了,他竟然因为一个女人流鼻血了,真是这辈子头一等丢人大事!
看着看着,那华摇怎么又开始脱衣服了?
肚……
片刻,等华摇换好一身干净衣物回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夫君!你怎么晕了?!!”
……。
华摇收拾妥当,又点了一伙人,便浩浩荡荡地下山给人贩子立下马威去了。
打架,陈辞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可能拖了后腿什么的,也就自知之明地不去掺合,留在了寨子里。
当别人的压寨夫君,就是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则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噤若寒蝉。陈辞便是去哪都是畅通无阻,可背后总会多长了那么几双眼睛,唯一呆得自在的地方,就只有华摇的院子了。
两位门神可谓是尽忠职守,从夜里站到早,又从早站到午,愣是没挪过窝。陈辞原本好心请他们喝茶放松,他们端着架势不喝,陈辞便干脆喊他们去砍几根松渠木来。
还别说,“大嫂”这个身份干别的不行,吩咐下人准备一些东西还是简简单单的。
关上门,两门神还颇有些不解,议论道:“你说,大嫂要松渠木干嘛?这玩意儿是最容易着的,大嫂他不会想不开,要自……”
“瞎说什么呢!自尽犯得着点火这么麻烦么,往后头那悬崖一蹦不死得更快更透?”
“也是。那他到底要松渠木干啥呀?我们真要去砍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砍啊!你没瞅见老大对他多上心啊,你不帮他砍木头,老大回来就砍你的头!”
“那快走快走!”
议论声渐渐远去了,好巧不巧,陈辞在屋里头听了个一字不落。
华摇院子的后头确实是一处陡峭高崖,就算底下是条河,这个高度掉下去,寻常人都得嗝屁。就连练武之人都无法全然保证生命的地方,陈辞可没兴趣挑战。他还想多活几年呢,自尽那回事,更是无稽之谈。
日头盛大,光芒万丈,陈辞站在窗前吹着细薄浅风,一如他刚来到祁涉山时的模样。几只鸟从左边飞过,又有几只鸟从右边飞了回来,崖下河道两岸,它们用自己的方式玩得不亦乐乎。
他眯起眼,轻轻感受风的吹拂,站在高崖之上,好像全身都浸泡在了风里,浑身舒爽,惬意自在。
大抵是觉得自己活不了几年了,现在的他总是喜欢多去感受于自然,走走山水,游荡世间。
睁眼时,忽然瞧见远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像是什么鸟,半晌再瞧,黑点渐近渐大,方能看清真是只鸟的形状,却是在朝陈辞的方向迅速靠近。
这只鸟有些奇怪,平平飞来,畅通无阻,好似不受风与气流的影响。
怪鸟竟是一路飞向了陈辞,陈辞稍稍一抬手,就将它妥妥接住了。毫不惊诧的模样,甚至于熟稔,从善如流地将怪鸟拿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那怪鸟不是真的鸟,乃是用木头雕出鸟的形状来,只有巴掌大,揭开顶上背脊,其腹中空,似乎还藏有一物。
陈辞伸手取出里面的物件,再一轻轻拨动鸟尾,这只木雕小鸟便瞬间被火焰吞噬,就地燃烧起来,眨眼成了一堆黑灰,被风卷走。
那是一张纸条,写着简单五个字——有药,拂仙芝。
陈辞看完,撕得碎烂了扔下悬崖。
彼时,屋外响起敲门声:“大嫂,你要的松渠木砍来了。”
“拿进来吧。”
松渠木内部含有一种蜡油,因此极易点燃,常被用作灶前引火用,是一种普遍寻常的木头。但怪就怪在,陈辞既不在屋内炊火做饭,要松渠木干嘛?
守卫抱木头进来时顺便刮了四下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得带着疑惑退出去了。
陈辞得了松渠木,便坐在一方桌前,从包袱里拿出几个小工具,开始雕起了木头。
这样的流程似乎做了有百八十遍了,陈辞信手拈来,动作迅速,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雕出了一只简易的小鸟,腹中空空,两翼能动,同那只被烧毁的是一个样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鸟看着简单,却又并不简单,它尾后藏有一个小小暗格,陈辞往里面灌了些水进去,只要拨动尾羽,暗格内的水便能流进腹下又一暗层。
陈辞又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漆黑的方盒,只有拳头大小,不知装了什么,只见他用木片小心翼翼地从方盒里刮了一层黑乎乎的东西下来,装进了鸟腹下的暗屉里。
那东西看着黑,经日一晃,竟还能隐隐绰绰看见斑斓的彩纹,稀奇得紧。
拿出纸笔写了一行小字,折好放进鸟腹中,他一手托着那只木雕小鸟走到窗前,空出的手伸向半空,又抬头望了望日头,自顾自嘀咕道:“西南方向……约三十里,东风,无雨……五两……是在那个方向么……”
嘀咕完,信手将木雕小鸟往空中一举,怪异的一幕随之出现——那只松渠木雕的小鸟竟然动了动两翼,下一刻乘风飞了起来,略略晃了两下身子,却是百八平稳地飞走了!
陈辞这才展露出真真实实欢喜的笑颜,两手揣进袖子里,望着那只鸟越飞越远,直至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他仍是笑着。
能不开心么——他的心疾有救了。二十多年来,终于。
拂仙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