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城苏宅别院内。
丫鬟紫苏端着铜盆,盆里盛满热水,手腕上搭着一条干净的白布巾,向着小姐住的屋走去。
路上碰见了跟在当家主母身边伺候的丫鬟秋月,行了礼,“奴婢紫苏见过秋月姐姐。”
“免了,小姐她今天怎么样了?”秋月摆手道。
“小姐昨晚又做噩梦了,哄了她好半天,不久前才重新睡下,出了一身的汗水,我这不是才打了热水准备去给小姐擦擦身。”紫苏应道。
“又做噩梦了吗?”
秋月叹了口气,因着小姐前不久被吓着了,受了惊,三魂去了七魄,这些天来整日整夜睡不好,连带着夫人老爷也放心不下。
还以为请了道士来做过法事就会好,看样子是白白浪费了银钱。
“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小姐身边看着吧。”秋月说,她得赶紧去把情况禀报主母,省得那群神棍还在宅子里混吃混喝。
“是。”紫苏轻声应下,随后继续向目的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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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时间尚早,天际还泛着银灰色,几只短嘴麻雀在飞檐翘角处叽喳,城里的平民百户陆陆续续推开了房门。
紫苏端着铜盆进了屋,本以为小姐还在睡,却不想躺在床榻上苏云卿早就睁开了眼,正一脸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苏云卿的记忆还停留在与林九玄比斗结束后,对方气不过输给了他,非要拉着他去饮酒,想要在拼酒上面扳倒他,结果当然是双双醉倒在落花闲池边。
再后来,苏云卿就从床上醒了过来,对着粉色纱帐面面相觑。
这是又进入梦境了?不应该啊,他还没有开启那九转阴阳炉,怎么会突然就进来了呢?
不等苏云卿纠结个所以然出来,紫苏把铜盆放在面架上,朝他轻声道:“小姐,你醒了吗?”
小姐?
闻言,苏云卿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下一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紧张兮兮地摸了摸下边。
嗯,还在。
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前,嗯,也没多出什么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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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卿立时放下心来,还以为自己穿成了个女人,这比让他生孩子更难接受。
“小姐?”见苏云卿一惊一乍的样子,紫苏疑惑不解道。
“你别叫我小姐了。”苏云卿心情复杂地应道,叫小姐他听着膈应。
原来小姐是又在闹脾气了啊,紫苏心领神会,劝说道:“小姐,这可不行,夫人以前找大师算过了,您自小身体就不好,必须得当成女孩来养才能活过十六岁,所以您还是多忍耐一下吧。”
苏云卿一听心情更加复杂了,在古代,男孩子被当成女孩来养的事还真是屡见不鲜,不曾想自己也会经历这一遭。
“改个称呼都不行?”
紫苏摇摇头,“不行,老爷下了命令,奴婢不敢不从。”
行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自己现在小胳膊小腿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修为。苏云卿心想,紧接着又询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眉尾长着红痣的俊美少年,或者听说过?”
这次进入梦境的情况过于特殊,苏云卿不得不怀疑景和现在可能也是个小孩模样。
“回小姐,奴婢并未见过或者听过。”紫苏仔细想了想,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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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的回答,苏云卿多少也料想到了,所以听见之后心里也没多少起伏。
总之还是先摸清楚现下的情况再说吧。
这天,苏宅往日只会有府中下人经过隐蔽后门处,一个身穿粉色衣裳的精致小女孩从门里偷偷摸摸地溜了出来。
女孩约莫九、十岁的样子,生得明眸皓齿,十分讨喜,可偏偏绷着一张小脸东张西望,像是在提防什么。
此人正是苏云卿,他方才刚从府中管事妈妈的那儿悄悄逃了出来。
只因为他实在不想坐在一堆小姑娘当中,跟着管事妈妈学女红。
他苏云卿堂堂玄门仙君,居然在学女红!
这说出去像什么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出府逛逛,顺便还能打探打探景和的消息。
前两次入梦,他很容易就寻到了景和的踪迹,可这一次情况特殊,导致他跟个无头苍蝇似得,无从下手。
这沧州城规模颇大,白日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边巷角时不时传来小贩的吆喝叫卖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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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卿一个小萝卜头混在人群中,左钻右窜,几下就没了踪影。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前方不远处的黄果兰大树底下忽然响起的一阵骚动,引起了苏云卿的注意。
只见,一名衣衫褴褛,光着脚丫,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少年蜷缩在地面上,像护着什么宝贝似得抱紧了怀中物。
而另一名满身横肉的高壮大汉对着少年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破口大骂:“该死的小叫花子!竟敢偷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看爷爷我不打死你!让你偷!叫你偷!!”
高壮大汉拳拳到肉,专挑身上痛得地方打,那拳头击打到皮肉身上的闷响令人头皮发麻,引得过往行人纷纷侧目。
可那少年偏偏一声不吭,任由高壮大汉打骂,只是把身子蜷缩的更紧了。
过了会,或许是打累了,高壮大汉看落魄少年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多多少少平复了下心情。
“哼,晦气!”
最后再踢了少年一脚,高壮大汉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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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那大汉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街道小巷口,倒在地面上仿佛已经死了的少年才动了动手脚,慢腾腾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随后,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摸出一个早已凉透地肉包子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到东西了。
“咳咳咳咳”吃的太快,导致干硬面皮卡住了喉咙,呛出了声。
可少年拼命捂着嘴,生怕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吃食咳出来,反而呛得更厉害了。
这时,少年的眼前忽然出现一双肉乎乎的手,捧着冒着热气的馒头还有一个盛着热茶的竹筒递到了他面前。
“喏,还不快点拿好。”
奶声奶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少年愣愣抬起头,却被苏云卿那宛如镀了层金光的姣好面容烫伤了眼,嗖地又低下头,瑟缩了下身子。
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嘛?苏云卿皱了皱眉,又见少年好半天都不接,于是一股脑的把手里的东西塞了过去。
“说了给你就是给你,快点拿好!”苏云卿凶巴巴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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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谢”少年慌里慌张地接过东西,下意识哑着嗓音道谢。
“嗯,这就对了。”苏云卿欣慰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又道:“以后别再去偷东西了,你有手有脚,大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不会比别人差。”
说罢,也不待少年回过神来,心情愉悦地背着手离开了。
“努力想要的东西”
少年呆呆看着苏云卿离开的背影,右手放在被对方摸过的发顶上,浑浊暗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如黑暗中升起的星辰,亮得吓人。
暮色渐沉,在沧州城内闲晃了一天,一无所获的苏云卿再次从后门溜了进去,只不过这次他运气就不太好了。
“站住。”
苏云卿蹑手蹑脚的动作一顿,僵着脖子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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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苏夫人双手在胸前交错,微微抬起下巴,压着心底的怒火质问道:“回来的这么晚,今儿一天跑哪去了呀。”
苏云卿不由自主后退半步,“没,也没去哪,就是去街上走了走而已”
说话声在苏夫人越来越凶狠的目光中渐渐低了下来,苏云卿默默咽了口唾沫。
“而已?”苏夫人被气狠了,铁青着一张脸,“你知不知道这沧州城里最近鬼物猖獗,不到酉时家家户户就收了摊,关了门,你竟然还敢给我这么晚才回来!”
苏夫人顺手捡起落在脚边的扫帚,高高扬起,冲苏云卿柳眉一竖,“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傻子才在这个时候过去,苏云卿疯狂摇头,十分机灵的朝苏夫人身后一指,佯装惊喜道:“爹!你怎么来了。”
苏夫人闻言立即变脸,一秒前还凶神恶煞,瞬间变得楚楚可怜。
“相公,你看卿儿他”
未尽之言卡在喉咙里,只见自己身后空无一人,唯有几片落叶从树上飘落,万分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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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兔崽子!
猛然惊觉自己被骗了,苏夫人一声怒吼:“苏云卿!——”
然而苏云卿早就趁着苏夫人回头那会功夫,埋头就跑,片刻就没了踪影。
苏府乃是五进五出的宅子,格局大,院落深,很容易就让人迷了路。
苏云卿闷着头就跑,没有注意到,在他经过一假山水池时,从绿水池里冒出了个脑袋大小的幽影来。
那幽影飘在半空中左右晃晃,如同小狗般嗅了嗅空气中还未散去的味道。
“好香啊”
幽影森森低笑,寻着苏云卿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等到苏云卿跑累了,停下脚步歇口气,早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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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苏云卿双手撑在膝盖上,粗喘着气儿,额上泛起一层薄汗,仔细打量着周围。
这里似乎是苏氏宗族祠堂,堂里正中央摆放着苏家世代先祖的匾额,一排接一排整齐排列,在昏暗的烛光下,稍显庄重肃然。
用于祭祀的水果糕点看着还很新鲜,应当是不久前才更换过。三个中间略微凹陷下去的蒲垫井然归置于地面上,还有些香灰落在上面。
吱呀——
苏云卿看得认真,冷不丁地听到了声响,只觉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顺着衣缝爬到脊梁骨上。
倏地回头,却是那木头窗户没关严实,被风给吹开了。
心底稍安,苏云卿走过去把窗给关上,顺便还落了锁。
滴答,滴答。
这次是近在耳边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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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卿上锁的动作骤然顿住,不止是水声,他甚至能感觉到有种细如发丝的东西在他后颈处,脚裸处,腰间缠绕。
带着刺骨寒意,试图往他身体里钻。
苏云卿抿了抿薄唇,稳住心神,缓缓侧了侧脸——
一个只有头颅大小的幽影漂浮在他脑勺后,从长发间露出来的灰色皮肤凸凹不平,腐败溃烂,空气中散着发着人作呕的味道。
似是察觉到了苏云卿的视线,幽影往旁边偏了偏脑袋,灰色皮肤上裂开一条长约六寸的嘴缝,一张一合露出内里还挂着血丝的尖牙。
他说——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