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梁城迎来了新年第一场雪。
晚饭过后，林恙站在窗边，抬起手用指腹抹去玻璃上的水雾。
外面天已经黑了，片片雪花顺着风的方向在路灯下飘落，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皎白。
她一个人发着呆，想起外婆说的话。
——
“外婆知道放你一个人在那边，你不好受。”
“只是眼下都快高三了，咱们还是在北江读完高中吧。”
“等到高考结束，不管你想考去哪里，外婆都全力支持你，剩下这一年多，我们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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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谈话对于林恙来说算不上有多意外，江远驰当初提出要商量，她也猜到了后续大概率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觉得大人们之间，好像还有什么事隐瞒着自己。
沉默中，她的手机突然响起。
林恙回过神，慢吞吞挪到书桌边，发现是温晚发来的信息。
温晚：【人呢？说好回家了要每天和我视频的呢？】
林恙抿唇笑了一下，拿着手机再次回到窗边，点下视频通话，对方很快接起。
她将镜头对着窗外，“晚晚，梁城也下雪了。”
温晚：“你喜欢雪吗？”
林恙将镜头切到前置，“嗯，我们这里下的少，好几年冬天都没下了。”
温晚点点头，脱口而出道：“那你应该来北江，我们这儿可是年年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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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恙顿了顿，想起外婆说的话，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温晚。
虽然还没和江远驰敲定这事，说是给她时间自己考虑。
但终归，在北江读完高中才是目前最合适的方案。
见她不吭声，温晚问：“发什么愣啊，要不然这样吧，你干脆大学就考北江来，反正就我这水平也只能考考本地的了……”
林恙回过神，决定暂时还是先不说了，她笑了笑，“才高二，还来得及。”
温晚撇嘴，“你真不回来了啊？我今天可是帮你打探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噢~”
林恙：“什么情报？”
温晚挑了挑眉：“就你家小白啊，他居然母胎单身了二十多年！”
“本来我还以为，以那哥哥的路数早就阅人无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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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晚越说越来劲，声音也不自觉大了些。
“对了对了，你哥还说了，他们有好几个同学都以为你是池喻白的女朋友~”
林恙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恰巧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妹妹，这么晚了和谁说话呢？”
听到林乡这么问，林恙突然有些心虚，她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我先挂了啊，回头再聊。”
说完她便挂断了视频，起身去开门。
“外婆，我跟同学打电话呢。”虽然她说的是实话，但因为温晚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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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乡看了看她，最终没追问。
“好了，赶紧上床去吧，外面冷。”
林恙点头，“嗯，外婆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关上房门，林恙仍有些不定心。
温晚的声音不小，不知道外婆都听到了多少。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随即慢吞吞地挪步坐回床边。
温晚发了一串问号给她，林恙思考了一下，回了一条解释。
林恙：【刚刚外婆叫我的。】
温晚：【噢，我还以为你找你家小白求证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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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恙：【………】
和温晚相处久了，林恙已经对这她种玩笑话免疫了，这种情况越是一本正经解释，她反而越开心，一般无视就好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温晚被人喊去打游戏了。
林恙窝在床上，翻出拍的下雪小视频，配词——“初雪”后，发在了朋友圈。
发出去没多久，不少在梁城的同学点了赞，问她是不是回来了。
当她视线下移时，池喻白那个极为简短的昵称混在一堆花里胡哨的id里，显得格外瞩目。
林恙想了想，最终在那条朋友圈的评论下统一回复：【回来过年】
就这样，寒假生活拉开了序幕。
林恙每天除了做作业看书，以及雷打不动每天和温晚视频外，几乎没有多余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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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下来，温晚在视频里叫起外婆来，比她自己还熟练，嘴甜得不行，时不时还要旁敲侧击一下她回不回去的消息。
理所当然的，林恙会回北江继续念完高中的消息也瞒不住了。
温晚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二天，也就是跨年夜当晚，就已经替她规划好了行程。
江礼顺势拉了个五人群，除了林恙和温晚，还有池喻白和林初。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群里突然开始发起了红包。
林恙一开始没注意，在温晚的提醒下，她去群里看了一眼，基本上都是江礼夫妇在发，池喻白被拉进群后还没说过话。
【老白，出来发红包了】
【老白，干嘛呢吱一声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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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礼见了他好几回都无人回应，干脆直接放弃，在群里闲聊起来。
林恙切到池喻白的朋友圈看了看，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更新过了。
从北江回来后，他们私底下并没有联系过。
林恙本来以为自己会和之前一样，随着时间慢慢推移，那股悸动会一点点淡去。
可如今相隔一千多公里，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交织在一起，将另一种无法抑制的渴念拉得绵长又细碎。
像是失控般，她几乎动不动就会想起那个人。
想知道他此刻在哪，在做些什么，和什么人一起……
她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却没有立场多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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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之间变得太过微妙，无论说什么，都词不达意。
在她沉入思绪中时，电视中响起跨年倒计时。
“10、9、8……”
“3、2、1”
“新年快乐！”
林恙回过神，赶在零点时在群里发了条新年快乐。
与此同时，微信跳出好几条消息，她切回主界面，一眼便看到了排在最底下的池喻白。
他只发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也不知道是不是群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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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恙顿了顿，退出聊天界面，她将其他给她单发的人挨个回复了一遍，最后才重新点回池喻白的对话框。
此时距离零点早已过去了十多分钟。
打下“新年快乐”这四个字时，她承认故意把他放在最后这个行为有点幼稚。
池喻白却回得很快。
【还不睡】
林恙：【回完信息就睡了。】
她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加了句，【你呢？】
这次池喻白没有秒回，而是过了一会儿直接发了张照片过来。
林恙点开，发现他拍的是电脑屏幕，右下角隐约露出了一小半泡面盒的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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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一个人吗？】
【嗯在工作室画图纸】
林恙看着池喻白的回复愣了神，他好像经常这样不分白昼黑夜赶图纸。
一定很辛苦吧，跨年夜都一个人在工作。
想到这里，她默不作声地发了个红包过去。
今天从江礼和江远驰那里收了不少，要不是上限只能200，分开发好几个又怕对方尴尬，她几乎想把自己收到的都给他。
然而池喻白没收，直接发了个问号过来。
林恙回复：【压岁钱】
池喻白仍旧没点，发了条语音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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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恙没想到他会发语音，想起之前好几次语音内容被温晚听到的经历，她爬起来取了耳机插上，才点开了那条语音。
“妹妹，你这是想包养哥哥吗？”
池喻白的声音有一丝哑，懒懒的，漫不经心拖长了尾调，着重强调“妹妹”这两个字。
由于林恙是带着耳机听的，几乎他的每一个气音都被放大得很清晰。
耳朵痒痒的。
心也是。
林恙摸了摸热起来的耳垂，默默下滑用被子捂住了脸。
意识到压岁钱一般都是长辈发给晚辈的，她慢吞吞地打字回复。
【是新年红包，你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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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池喻白收了红包，只是马上又一连回了四五个红包过来。
【压岁钱】
【拿着买糖吃】
………
林恙并不想收，正当她思考该怎么委婉拒绝时，手机突然弹出对方请求视频通话的提示。
提示音不断在她耳边响着，林恙不自觉坐直了些，犹豫片刻最终转成了语音通话。
池喻白的声音从耳机内传出，“怎么不开视频？”
林恙顿了顿，“我已经关灯了。”
闻言，池喻白轻笑一声，他的声线依旧懒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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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可以睡觉了。”
“关灯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听到他这么说，林恙立刻接话道：“哥哥。”
对方回了个气音示意她继续说。
林恙抿了抿唇，随即认真地说了句“新年快乐”。
她不想挂断，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延长对话。
电话另一头稍稍停顿了片刻，池喻白的声音低了些。
“新年快乐。”
“早点睡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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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林恙垂下眼眸。
“嗯，那你忙完早点休息。”
“晚安。”
正当她准备挂断时，池喻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睡前记得把压岁钱收了。”
“等你回来再给你包个大的。”
说完，池喻白便主动挂断了。
林恙慢吞吞地摘了耳机，满脑子都是他那句“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