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别墅后,楚炀一度认为这栋别墅根本就是陆时楠以权谋私,自己给自己设计的。
和其他的独立别墅不一样,这是间长廊式的别墅,一大一小的主副两栋房子中间,有一条直角的长廊。长廊外,正对着一座户外泳池。
靠近车库的这一栋是主楼,有客厅,客卧,几间常规性的房间。过了长廊,另一栋副楼里则是相对私密的主卧和书房。
房间的设计是地中海式的装修风格,客厅通过长廊的门前有一道象牙白的拱廊。
楚炀多看了两眼,和陆时楠一个风格,浮夸。
陆时楠带着楚炀穿过长廊,来到副楼,一楼朝南的房间已经被他临时改成了工作室,里面按照楚炀的要求,摆好了工作台,桌上放着其他如手套,小嘴的喷水壶,棕刷,浆糊碗,单眼放大镜,镊子等等,还有一套由小到大的排笔。
楚炀从工作台上拿起支毛笔,在手背上刷了两下:“挺齐全的。”
“别逼逼,快点干活。”陆时楠打开靠墙放着的那只原木箱,里面的碎瓷片,包括几大层珍珠膜,他都没敢轻易挪动,生怕自己乱动再坏了,这人不肯修就麻烦了。
楚炀戴上无粉丁月青手套,走到木箱旁,蹲下身,从一堆白色泡膜上拣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碎瓷,在灯光下,翻着照了照里外。
陆时楠没戴手套,不敢去碰这些瓷片,同蹲下来,按在木箱的边缘:“你到底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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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炀捏着碎瓷片:“胎釉晶亮,质地细润,当中的片纹呈乳白色,看得出来,仿的是宋代时期的洳窑,比民窑出的胎体干净了许多。”
陆时楠咳了声,不懂装懂的反问:“这花里胡哨,乱糟糟的颜色真有这么好?”
楚炀:“乱糟糟的,你买来干嘛?”
陆时楠:“……”
陆时楠抿着嘴,不敢说话了。他当初只知道这花瓶是好货,具体有多好,他两眼一抹黑。仗着有钱,拿下再说。
楚炀放下碎片:“《稗史汇编》有载,瓷有同是一质,遂成异质,同是一色,遂成异色者,水土所合,非人力之巧所能加,是之谓窑变2。最早的变釉出现于两晋,不过当时这样的釉变被认为是瑕疵品,之后兴于明清,这种开窑后不可以预期的窑变,才慢慢开始被视为是珍品。”
陆时楠听得一愣一愣的,楚炀说的非常随意,显然不是临时背出来的,而对古玩有这样熟悉坦然的口吻,陆时楠只在他爷爷身上见到过。
陆时楠大半天憋出一句话:“你这么有能耐,还端什么盘子。”
楚炀撑着膝盖起身,一根根手指的摘掉手套:“确实有点能耐。谈个价吧。”
“你尽管开口,只要能修好这玩意,多少都行。”陆时楠瞧着那对碎瓷烂片,已经脑补出修补完,一只完好如初花瓶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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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炀:“我不坑你,250万。”
“咚——”
陆时楠没站起来,一屁股摔坐到地上:“250?我怎么觉得你又在坑我?”
楚炀伸出手把他拉起来。陆时楠借着劲,麻利的爬起来,结果他起得急,一下撞到楚炀面前。
两人几乎是面对面的贴着。
陆时楠:“……”
楚炀:“……”
等陆时楠站稳后,楚炀松开手:“这一只的确是明中叶的变釉鎏金挂耳花瓶,不过仔细瞧的话,开纹有几处着色了,鎏金也有些掉了,是保养不当造成的。我去杀价的话,应该可以三千万拿下来。你……”
“那个死老头坑了老子1600万!”陆时楠拳头在半空中抡了一圈,没找到可泄愤的地方,只好忍回去,把那个卖他花瓶的卖主好好问候几遍。
楚炀慢悠悠的说:“所以我昨天说这一回你没被坑,因为这个不是假货,但你还是被砍了一刀,多给了三分之一。你现在算算,250万的修补费,我要的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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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楠琥珀色的眸子盯住楚炀,久久的,突然收起神情,一笑:“四舍五入,老子给你300万,才不当那个250。”
两人谈完价格,陆时楠把公寓酒店的服务大致跟楚炀介绍了一遍:“我叮嘱过了,酒店会负责把一日三餐按时送过来,你另外需要什么,直接给前台打电话,报房间号就行。”
陆时楠没打算多留,从玄关的架子上拿了车钥匙:“你别给老子偷懒啊!按时完不成,老子扣你工钱。”
陆时楠一走,楚炀从包里翻出替换衣物,心情愉悦的上二楼了。
他观察过,副楼的二楼主卧,有个巨大的三角形按摩浴缸。
可以不用和一大群光礻果的男人挤公共浴室,楚炀穿过来之后,头一回美滋滋的泡了个澡,浴缸旁边还有玫瑰花味的泡泡球。
楚炀躺在浴缸里,拿过手机,点开微信上陆时楠的联系方式,用新号码加了他微信。
陆时楠成了楚炀新号码里的第一个联系人。
楚炀不在乎陆时楠渣不渣,他在乎的只是这个棒槌有钱,而且容易忽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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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楚炀把自己关在工作间里,一门心思的修补花瓶。
一些大块的碎片还容易分辨,另些小块的就很难区分了,而又因为变釉本身特征,使其很难利用规则的线条将瓶子拼凑完整,只能通过碎片的曲面弧度来判断每一块所在的位置。
工作台上的照明依照楚炀的要求,换成了照度不高于200lx3的灯光。
楚炀每一个动作都非常老道,将一块细小的碎瓷,在小盅炉上烫到温热,再用毛笔蘸上溶胶,在裂口处抹上很淡的一层。
早上七点,熬完通宵后,花瓶的主体终于修补完成,剩下两侧挂耳还没粘。
楚炀将花瓶固定在工作台上,双眼眼底布满血丝,打了个呵欠,懒懒散散的朝门外走。
半个小时后,楚炀洗了个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下楼,酒店服务生刚好按时送来早餐。
不得不说,陆时楠的大老板身份相当管用,楚炀住了这几天,酒店送来的早午晚三餐,没有一次是重复的。
楚炀前一晚给服务台打电话,表示自己想吃蟹粉小笼包,这会儿,两笼面皮晶莹剔透的小笼包就放在他面前,刚刚出炉,蒸笼里冒着一阵阵的热气。
他夹了一只小笼,小口嘬着里面的汤汁,顺便给陆时楠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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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楠每天一早必来消息,跟酒店里准点准时的早餐服务一样。
【进度呢??进度到哪里了】
【你咋动作这么慢?不是说是高手,专家吗?】
【怎么糊只瓶子糊这么久?这都多少天了?】
【你丫的不是故意拖时间,想讹老子加班费?警告你,没门!】
陆时楠只要一急躁,便会发大条大条的语音过来,每一长串都是二十多,三十多秒。
楚炀每条听了个开头,迅速点下一条,那些咕隆话,来来去去,天天这几句,也不嫌腻。他听得都腻了。
楚炀不紧不慢的吃完一只小笼包,发了张刚拍的花瓶照片过去。
渣攻52号:【我靠,真的能粘起来!】
渣攻52号:【等等,是不是还少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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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昜:【两只挂耳。】
陆时楠连着发来好几个不同款的“牛逼”表情。
渣攻52号:【高手就是高手!】
楚炀嗤笑一声,把半分钟前,陆时楠的语音转换成文字,截图还给他。
【你咋动作这么慢?不是说是高手,专家吗?】
渣攻52号:【………………】
楚炀见左上角的消息提示突然跳出个数字“1”。
林旭:【小楚,有空来一趟餐厅,经理找你。】
吃完早饭,楚炀本打算睡一觉,却被林旭叫去了云边外。
早上十点多,楚炀倒了三辆地铁,才赶到云边外,同事们忙忙碌碌的在为午市的开市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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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炀和往常一样和别人打招呼,然而遇见的几个人都没有应他,每个见了他的人,犹如见到瘟神,前一分钟还笑着的脸,看到他后,马上耷下来,快步越过他身边。
楚炀在更衣室门口遇到刚换完衣服出来的同事老谭,老谭是厨房的帮厨,算是傅乐一手带起来的。
员工休息区的走道本就狭隘,老谭又比较结实,楚炀贴近墙壁,让过老谭。
“咚——”
突然,老谭没有征兆的,用肩膀狠狠的撞了下楚炀,这人的后背重重的砸在墙上。
老谭冷鼻子冷眼的啐了他一口:“恶心。”
“?”楚炀被骂了一头雾水,拦住老谭要个解释,听见大堂经理在走道的另一头喊了自己一声。
办公室里,大堂经理的脸色没比老谭客气多少:“你之前请了八天的公休,这几天又请了事假。”
“是的。”楚炀试图从经理的脸上找出一丝的端倪。
经理绷着张脸:“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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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就这几天。”
“小楚。”经理往转椅里一靠,浑身上下透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最近集团在考核员工的绩效,从上到下会有一波人员的调整。我们这里也不例外,员工的等级排名,我已经提报上去了。”
楚炀默不作声,他今天一到餐厅,就发觉里里外外的人都挺奇怪的。
最奇怪的是,经理为什么突然会找他。
经理换个了严肃的语调:“之前你大哥几次三番的闹到餐厅,给餐厅形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加上这次……”
“这次什么?”
“没什么。”经理双手十指交叉搁在桌上,端着姿态,“如果等上面考核下来,被动走,对你之后的简历上也不好看。所以我希望……”
经理直视楚炀:“你主动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