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韵离开不过片刻,窦冰漪便拿着私藏的金创药来了。
伯夫人不在的时候,大嫂整个人看着都神清气爽。
她笑盈盈道,“这些药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父亲说是军中常备,好用得很。”
威远侯府一门武将,窦冰漪作为威远侯最受宠的嫡女,不仅武艺高超,即便是嫁了人,与娘家人的关系也从未疏远过。
“桃夭,你也别难过,夫君所言不过是安抚婆母的权宜之计,既然知道萧时凛是这样的人,他一定不会让你嫁给他。”
洛桃夭抬眼,将窦氏眸底的心疼看得真切。
看样子,窦氏对洛京臣深信不疑,定然也不知道清欢斋之事……
她又想起忠心耿耿的书韵和琴心,还有二表哥。
说来也是可笑。
在这个洛家,真正对她好的人,却都不姓洛。
但无论如何,这份情谊,她记下了。
“多谢大嫂。”
“跟我客气什么!”窦氏眉目笼上一层爽朗的笑意。
桃夭笑笑不语。
她知道,窦冰漪的脾性爽朗随和。嫁入洛家后,她为了成为合格的洛家长媳,才不得不成为伯夫人和洛京臣想要的模样。
伯夫人为人强势,这么多年紧握后宅掌家权柄不放,就为了压制窦氏。
这些窦氏都很清楚,可她却愿意为了洛京臣,就这么忍着,耗着,渐渐将自己的真性情都隐藏起来……
看着桃夭懂事内敛的模样,窦氏亦忍不住莞尔轻叹,“时间过得真快呀,想当初我十五岁嫁进洛府,你才十岁,就这么高。”
她手掌摊开,与桃夭的肩膀持平,“如今,你也开始为婚事烦心了。”
看着窦氏的手,桃夭却有些失神。
她心念似电,猛地拉住窦氏的手腕,“大嫂入府已有七年?”
窦氏一顿,“怎么了?”
桃夭带着期许的眼神凝着她,“不知大嫂可曾记得,我十岁那年,洛紫昙抢走我的手镯一事?”
或许,窦氏能知道一些关于母亲的线索?
窦氏眉心轻拧,思索片刻,沉吟道,“确有这么一件事,我只记得,你当时还挨了打。”
“就是洛紫昙整日戴在手上那只,白玉云纹,照在太阳底下,还有两小撮云状的棉絮,大嫂可知道那手镯的来历?”她语气有些迫切。
然而窦氏却是摇头,“当时我入门不过半年,实在未曾留意。”
闻言,桃夭难掩失望。
抬手拂过空荡荡的手腕。
那只被洛紫昙夺走的白玉云纹手镯,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也成了父皇错认洛紫昙的信物……
她的生母姓阮,闺名迎星,是定国公府嫡长女。
因定国公府满门武将,她的母亲亦是能文善武,名满京都。
可就在母亲十六岁,求亲媒人几乎踏破定国公府门槛的那一年,母亲却闹出未婚先孕的轩然大波。
听说,母亲怀孕的事被家里知道后,纵使祖父请动家法再三逼问,母亲也不愿吐露那男人的身份。
祖父一怒之下,将母亲逐出家门,母亲亦毫不示弱,负气离开。
孰料,母亲背后的那个男人,竟是身为九五之尊的宣帝,而她这一走,更是永别。
离府一年后,重病缠身的母亲自知时日无多,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她来到临安伯府,将她托付给了师兄临安伯和夫人阮玉竹,便独自离开了,自此杳无音讯。
这些关于生母的种种,还是她打探洛紫昙认亲一事,从下人口中辗转拼凑出来的……
可事实上,她连母亲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见洛桃夭神色有些失落,窦氏以为洛桃夭在为经年往事伤心。
她轻拍桃夭手背,眼底溢着笃定,“别多想了,那都是过去吃的亏,如今你已经长大了,谁也不能再夺走属于你的东西。”
桃夭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大嫂说得是……”
得天独厚重活一世,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如今手镯已失,她想证明自己身份还需另谋出路才行。
思来想去,也只能从当年母亲身边的贴身婢女着手调查。
桃夭再次想起阮修墨。
还记得,儿时曾听阮修墨说过,伯夫人阮玉竹因是阮家庶出,从小受了长姐诸多照顾,在外人看来,两姐妹关系一直十分亲近
想必母亲也是这么认为的,要不然,也不会将拼命生下的孩子托付给阮玉竹。
或许,从定国公府入手,能得到更多与母亲有关的线索呢?
之前阮修墨总爱对她跟萧时凛的亲事冷嘲热讽,若让他帮忙,他想必不会拒绝!
桃夭觉得自己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脸色忍不住露出欢喜。
阮修墨身为定国公府二公子,定然可以打探到,当年母亲身边人的去向!
若能找到她们,或许还能从当年的蛛丝马迹中,找到证明她身份的线索
“桃夭,送你东西的,不会就是定国公府那位年近而立,还整日流连青楼的纨绔二公子吧?”
乍然抬眼,才发现窦氏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
桃夭顿时想起,阮修墨在京都城那不堪入耳的狼藉名声,正是窦氏最厌憎的一类人。
她尴尬一笑,下意识为他辩解,“表哥他其实就是有些爱玩,本性并不坏。”
说这话时,洛桃夭脑子里下意识闪过的,却是夜澈那张阴鹜狠戾的脸。
颈间骤然发紧,仿佛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又再一次掐住她的脖子。
他那样的形象,才更像坏人吧?
至今,他掌心的热度,仿佛还灼烫着她的肌肤……
桃夭耳际微微发热。
落在窦氏眼底,她的神色更凝重了。
她扳过桃夭的双肩语重心长道,“桃夭,公公远游不知归期,与萧家的亲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可千万不要自暴自弃!”
洛桃夭瞬间明白窦氏误会了什么,急忙道,“大嫂安心,我把表哥当成亲人,别无他意!”
见窦氏一脸怀疑,她连忙举起手掌,“大嫂不信,我可以发誓!”
她火急火燎的模样,总算让窦氏眸色松动了些,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谁要你发誓?”
烛光温暖,窦氏扬唇笑开,爽朗如同似火的烈梅,“我只信你这一次,骗人的是小猪。”
“大嫂……”桃夭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窦冰漪。
明艳动人。
窦氏没有逗留太久,桃夭刚准备用膳就见书韵去而复返。
“小姐,奴婢去了定国公府,他们说大夫人去妙华寺上香了,奴婢还打听到,二公子和喜乐从昨天晚上就没回府。”
桃夭心里咯噔一声。
“快,多拿些银两,找院里相熟的小厮要两身像样的男装,随我出门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