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草尖的露珠还未消,陆遮便已经带着亲兵等在大营门口。
步六孤拔凌亲自陪着刘安出门,目送二人离开。
陆遮骑在马上,悠悠哉哉的向前走着,余光看向刘安,见他即便骑在马上,也拿着粮草账目算个不停,
“刘将军,这人是什么来头?”
刘安合上账本,
“这人自称叫也先,常年游走在边境,专做盐铁、丝绸、马匹的走私生意。”
陆遮想了一会,发觉自己脑中没有丝毫关于马匹和生铁如何兑换的记忆,
“说来惭愧,我对军资兑换的事一点也不懂。”
想来也明白,原主“陆三”只是一个匠奴,对马匹和生铁如何兑换这种事肯定一无所知。
刘安微微一笑,
“陆将军做的是退敌千里的大事,对这样的琐碎小事自然无暇顾及。”
陆遮撇撇嘴,
“你也不用捧我,我是个粗人,没接触过这种精细的事。”
刘安轻轻摸着马鬃,
“按照惯例,六十斤生铁可换一匹好马。”
陆遮“哦”了一声便不在言语,默默盘算一会怎么和那也先砍价。
众人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北寒山。
这座山被朔风草原上的牧民奉为神山,除了祭祀之时,平时很少有人靠近。
此时一片寂静,连个人影都没有。
刘安跳下马,伸了伸腿脚,
“咱们来得早了点,下马等一会吧。”
艳阳渐渐高挂东南,灼热的日光烤得人睁不开眼。
陆遮眯起眼睛望着天际线,几十个黑点逐渐清晰起来。
当先一骑上坐着个虬髯大汉,穿着华丽,满头狼毫编成的碎辫随风飞舞,腰间九环长刀叮当作响。
“来了!”
刘安低声说了一句,满面笑容迎上去,
“天神庇护的好朋友!”
那人长笑一声,翻身下马,张开双臂抱了抱刘安,看向陆遮,
“这位是?”
刘安拉过陆遮,
“这是我们右将军陆遮。”
又拉过那大汉,向陆遮说道,
“这是咱们草原上的好朋友,也先。”
陆遮抱拳道,
“久闻先生大名。”
也先“哎”了一声,把他双手按住,
“草原上的朋友,以兄弟相称!”
“如此最好!”
陆遮大笑一声,抱住也先,
“也先兄弟。”
也先双手扶住陆遮肩膀,鹰隼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他,
“陆兄弟把那头野狼打的哭爹喊娘,大名已经传遍了我柔然各部,我正想见见这位英雄!”
陆遮摆摆手,不削的说道,
“那条土狗只是仗着装备精良才横行一时,可惜我军中少马,才叫他跑了!”
柔然人好战,崇尚强者为尊,也先拉着陆遮寒暄个不停,一时间把刘安晾在一边。
他却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两人。
陆遮见也先与自己东拉西扯,只字不提换马的事,话锋一转,
“也先兄弟,多少生铁能在你这换一匹好马?”
也先打了个哈哈,摇头道,
“不急!我们柔然汉子人人善战,兄弟我也能上阵杀敌。”
他看向陆遮带来的亲兵队,
“我看你也带了点人马,不如咱们排兵布阵,比划比划?”
陆遮一愣,心中大骂,
“大爷的!这柔然人什么习惯?谈生意也要打一仗?”
刘安没来得及收回笑脸,急忙拉住也先,
“俗话说‘骂人没好嘴,打架没好腿’,咱们是谈买卖,动刀动枪伤和气。”
也先失望地叹了口气,伸出一只大手,
“那行吧,看在陆兄弟的面子上,一匹马五十斤生铁!”
陆遮粗略算了算,摇头道,
“三十斤。”
也先仰头大笑起来,语气中却隐含着怒气,
“陆兄弟一刀砍断了腿!这还谈什么?”
陆遮盯着也先,缓缓说道,
“三十斤生铁换马,我再送你一份大礼。”
也先轻轻摸着刀柄,九环长刀隐隐闪着寒光,
“什么大礼?”
陆遮从石虎手中接过一个包袱,振臂一抖,一副精致的黑甲映入也先眼中,
“黑甲骑的铠甲,一千副!”
拓跋浑能横行朔风草原,除了训练有素的骑兵队,最依仗的就是这副铠甲。
柔然多是轻骑,主要倚靠骑射杀敌,黑甲骑铠甲精良,离得远了长弓劲头不够,可等离得近了,眨眼间便被黑甲骑冲的七零八落,这些年可是吃尽了苦头。
柔然各部对黑甲骑恨之入骨,这样一幅铠甲,在柔然定能卖个好价钱。
也先的脸上变幻不定,半天功夫,他才一咬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
“行!看在陆兄弟面子上,就三十斤!”
陆遮心中暗骂,
“大爷的!老子的面子可顶不上半片铠甲!这小子真是个戏精,一千副这样的铠甲,能换上几千匹好马。”
他伸出左拳,顶着也先肩头,
“四口岁的河西马,两万匹。”
也先也将左拳放在陆遮肩上,
“五天后,还在此地交货。”
两人相视一笑,又随意聊了几句,也先便告辞离去。
送走了也先,陆遮带着人向烬烽镇返程。
刘安骑在马上,依旧拿着账目写个不停,韩如晦悄悄凑到陆遮身边,
“那也先的来头不简单。”
陆遮挑着眉,好奇的问道,
“你发现什么?”
韩如晦瞥了刘安一眼,压低声音,
“也先转身时,我看到他内衬的衣服上绣着金线,只有柔然王庭才能用那样的规格。”
陆遮闻言,悄悄看向刘安,
“这老小子是真的不知情,还是说他与柔然王庭有什么勾结?”
“他既能弄来粮草,又能从柔然换马,干嘛还和流民混在一起?”
返程的路总是比来时快,陆遮回到大营时,瓮里的米粥刚冒出香气。
燕十三满面欢喜,迎了出来,
“陆将军,大喜事!贺兰兴派人送来信,要投奔咱们!你烬烽镇这一战,招来了十万人!”
他拉住陆遮,匆匆往大营里走,
“快来,步六孤将军正在大帐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