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沉寂,碧水云居被笼罩在烟雨中。
朦胧烟罩里,长廊尽头忽现两道剪影,青衣婢女攥着灯笼的手背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小……小姐,这要叫人瞧见……”
“闭嘴!”女子猛地掐住婢女腕间软肉,凤眸在暗夜中泛着幽光,“戌时三更,连檐下的鹦鹉都睡了”
见婢女浑身抖得站不住脚,女子狠狠道,“没用的东西,你在此处等我……”
人影将裙裾提起三寸,恍若暗夜游蛇般闪入门内,雨声簌簌,将脚步声掩藏得刚刚好。
内间,楚泱泱正倚着湘妃榻,玉指轻叩白玉翠碗。
洛兮风坐在桌边,端起白瓷杯,呷一口茶水,眼角的探究时不时扫向湘妃榻。
忽闻衣袂窸窣,楚泱泱唇角勾起冰棱似的弧度,指尖银勺在暗处泛着淬毒的青光。
“郡主,进瓮了。”
描云附耳低语时,外间传来木柜开合的吱呀声。
紧接着,是一阵利落的脚步声。
楚泱泱缓缓起身,石榴裙摆扫过青砖。
她走到外室,为首的嬷嬷上前道,“郡主,人已抓住。”
看着地上麻袋中扭动的身影,楚泱泱微笑,“给我打!”
话音刚落,描云与几个嬷嬷的绣鞋已如铁锤般砸下。
麻袋中传来呼救声,血腥气渐渐渗过粗布。
麻袋里的人,蜷曲成团,极力想挣脱却被麻袋束缚。
这时,金姨娘带领丞相府其他人跨步而进。
楚世源今日被皇帝召去夜宴,还未归来,金姨娘作为临时的主事人,自然气势汹汹。
刚刚楚泱泱派人来通知,今夜会抓到国清寺一事的幕后黑手。
金姨娘闻言,迫不及待就赶来了。
金姨娘手撵锦帕放在鼻尖下,笑得尖酸刻薄,“不知是哪个小贼,敢陷害我们丞相府,多打两下,出出气也是应该的。”
楚泱泱转身看向金姨娘,笑意如淬毒的蜜,“金姨娘所言甚是,若不是这个罪魁祸首,国清寺一事,咱丞相府怕不是要遭灭顶之灾了。”
金姨娘眼尾抽搐着假笑,“可不是,这恶毒玩意儿,真该直接一剑刺死,还是泱泱你仁慈,就这么打两下,真是便宜他了。”
越说越气,金姨娘竟直接命令道,“这种人就该直接杀了,他铁定是与咱们丞相府有仇,留着恐怕夜长梦多。”
楚泱泱笑得从容,看向金姨娘的眼眸意味深长,“金姨娘就不好奇麻袋里的人是谁吗?就下令处死?”
金姨娘突然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一派主母作风,“无论是谁,只要陷害我丞相府的人,都不得好死。”
楚泱泱挑挑好看的眉头,含笑道,“金姨娘果然有主母的魄力。”
倚在暗处的洛兮风双手抱胸,月光为他侧脸镀上冷釉。
他对地上麻袋里的人并不感兴趣,他的余光总是瞥向楚泱泱。
凝神细思,他总觉得,楚泱泱变了。
然而萧仁玉站在旁边,却没有考虑太多,只是满眼憎恶地盯着地上麻袋里的人,忿忿道,“就是你在背后搞鬼,快看看是谁?”
金姨娘这才意识到,还没看是谁干的,也跟着道,“快看看是哪个坏种?”
楚泱泱微垂螓首,面露淡笑,示意描云将麻袋打开。
麻袋里的人似乎不愿被掀开,紧紧捂着麻布,瑟瑟发抖。
描云抬起脚,又是对麻袋狠狠一脚。
麻袋里的人吃痛,只能放开手。
描云趁此机会,一把将麻袋掀开,露出张染血的面容。
“怎么是你?”萧仁玉蹙眉凝视地上之人。
金姨娘觉得眼熟,突然瞪大眼睛,“瑶儿!怎么是你?!”
楚欣瑶双手捂着脸,浑身疼痛无比,数十双眼睛直勾勾瞪着她,她恨不得此刻钻进洞里。
金姨娘踉跄着扑过去,拨开楚欣瑶的手,没想到真的是她。
她话锋随即一转,“肯定是误会,不可能是瑶儿,瑶儿不会陷害丞相府于不义的。”
楚欣瑶有些难堪,但是很快也反应过来,她眼神四处转溜,父亲没来,随即她的声调都高亢了几分,“娘,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来看望姐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被人套了麻袋,还被打了一顿。”
楚泱泱笑意更浓,嘲讽道,“妹妹,你倒是有趣,来看望我,选三更半夜,还偷偷进门,拿了我房内的东西就要走,这就是你作为客人的礼节吗?”
楚欣瑶知道自己的说辞站不住脚,可是没有实际证据,她就理直气壮,“反正我就是来看望姐姐,你们不能随意冤枉我。”
金姨娘慌乱地跟嘴,“没错,你们都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是瑶儿做的?”
楚泱泱也不多争辩,弯下腰,拿起地上被刚刚的混乱丢到一边的证物。
“你半夜偷偷进我房间,就是想要拿到这个吧?”
楚泱泱挥了挥手中油纸包,慢条斯理地将油纸打开,露出一堆灰色碳粉。
楚欣瑶心下焦急,伸手就要抢。
暗处的洛兮风指尖把玩的青玉髓忽地飞出,正中楚欣瑶膝窝,她顿时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发髻散落成黑瀑。
她狠狠看向青玉来处,便看到洛兮风倚靠在墙边,闲淡的神情,未看她一眼,语气却透着凉意,“先听郡主说完。”
楚欣瑶挨了一顿打,满肚子气,看到这毫无背景,靠着美色才跻身官场的洛兮风,突然像蒸汽在封闭的锅里沸腾,终于遇到裂口,恨不得冲破而出。
她嘴角流下一丝血,伸手用力抹掉,怒道,“洛兮风你这个下贱之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插嘴?是不是你用青石打我?”
话音刚落,门口掠来一阵吵闹的风。
“洛兮风,你这个贱奴敢伤我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