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哪里会不晓得自个儿子的性子,别瞧着平日里文质彬彬,但凡倔起来,那也是能气死人的。
“你也当真是被那宫里头的丫头灌了黄汤了,不说叫你安分守己吧,偏惹来皇上的一道旨意。
得,咱们沈家明媒正娶的大媳妇,要做小了不说。
如今你个逆子,连做妾室也觉着嫌弃了,硬要休出家门了。
当真是攀龙附凤了,就忘了糟糠之妻了是么?”
沈老夫人这一生斥责,说的是极重的话了。
沈誉是沈府的独子,自小便是老夫人宠极了的,又哪里如此下过重口。
沈誉拱手:“娘,您知道的,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
听罢,刘氏啜泣的声儿更响了,老夫人恼怒:“瞧瞧你媳妇,难道不是个美人胚子?你就是放房里,当尊佛像给供着也是你福分。
如今为了那外头不相干的人,偏要休了你媳妇,亏你还是咱们沈家书香门
雪樱
一清早,天放了晴,茱萸与彩莲在房中说了一会闲话,午间李婵要进宫来探视,因而这一日茱萸心情甚好。
只是这一早,不见鸳鸯来,便往鸳鸯卧房去寻。
才进了门,就见着鸳鸯手里在做着女红,一时也未发觉茱萸来。
彩莲清脆笑了一声:“瞧她今儿个忙的,都没来给主子请安呢,还以为是身子不好了,原是躲这里扎花来了。
”
鸳鸯听是彩莲的声音,猛地抬了头,见了茱萸,忙下了铺子,跪请道:“主子吉祥,奴婢方才没瞧着主子。
”
茱萸笑笑,接过鸳鸯手中的针线来,细细瞧着,连声赞叹这手艺巧。
待得茱萸放下针线,方才发现屋内还有旁人,抬眼一看,可不是那朱朱。
算起来,自打那日带入了宫内,也好些时日未见她了。
茱萸打量了她一番,今日朱朱穿的是一身半新的烟色绫袄,灰色背心坎肩,下面是深色的小裙,乌油的发髻,高深的鼻目,自然显得她与旁人不同来。
朱朱见茱萸这样瞧她,忙跪下行了礼:“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
彩莲先脱口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在鸳鸯房中呢?”
鸳鸯忙禀道:“启禀主子,朱朱今儿个活计做完了,说是在学女红,可就是这花儿绣不好,边线总要突出来,因而便央着奴婢改动一番。
”
茱萸眯眼笑道:“方才我瞧这花色,从未见过,心下本就好奇了,这可是什么花样?”
鸳鸯望了眼朱朱,朱朱忙跪禀道:“回主子,这是奴婢幼年时候见过的花样,名唤雪樱,这京师内不常见,主子识不得也是常事。
”
听罢,茱萸心下一动,雪樱……那可不是母亲曾经提过天山下有的极美的花儿么?
茱萸便道:“雪樱,这不是南疆才有的花儿么,你又怎会识得?”
朱朱回道:“可不是奴婢幼年在南疆与大钺边境住过,因而也算见过一些稀奇的草木来。
那南疆周遭的草木,与京师可是大不相同了。
而且奴婢这几日瞧主子宫里头的梅花,一看就知道是顶好的花种,都是先前奴婢不曾得见的。
“
“哦,瞧不出,你年纪轻轻,倒是对花草也有一番见地。
”茱萸这话说的不重,可是听在旁人心上,自是别有深意了。
朱朱道:“奴婢自幼父母亡故,若说有什么见地,那当真谈不上,也只多是苦头吃得多了,知道的也便多些。
”
这话一时倒也挑不出错处,纵使心下仍有狐疑,茱萸也不急着再问,话锋一转,又道:“算起来,你来了也有些日子了,这一应事物,可还习惯?”
茱萸这话说的随心,朱朱听了心下一时想起往事悠悠。
当初刚入南疆皇宫那会,一开始并非在皇后热朵手下做事,而是在杂库做着粗使,这苦头自然也没少吃,又何曾有人关切过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是否安好?
“朱朱?”鸳鸯轻咳了一声,朱朱方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