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提前半小时到达了\"琥珀\"咖啡厅。
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不是上次泼咖啡的那个,而是斜对角的一个角落。这个角度光线最好,能把他侧脸的轮廓勾勒得格外分明,而且从门口进来的人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美式咖啡,谢谢。\"他对服务员说,声音比平时低了半个调。今天他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领口解开两颗扣子,刚好能看到锁骨但不显得轻浮。
苏慕把手机放在桌上,调整到一个看似随意实则精心计算的角度——既能拍到咖啡杯,又能把他新换的腕表纳入画面。这块表是他从二手平台租来的,正品要六万多,他租一周就要八百。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小雨发来的消息:「战况如何?」
「刚到,他还没来。」苏慕回复,顺手拍了一张咖啡的照片发过去,「今天必须拿下。」
发完消息,他对着手机黑屏检查了一下自已的发型——早上花了一小时打理,现在看起来依然完美。他又喷了一次香水,这次是木质调的中性香,不甜腻但足够特别。
咖啡上来了,苏慕小心地调整杯子的位置,让\"琥珀\"的logo刚好朝向门口方向。这样江若风一进来就能看到,显得他常来这家高档咖啡厅,而不是为了这次见面特意挑选的。
七点整,咖啡厅的门被推开。苏慕立刻挺直腰背,嘴角挂上练习过无数次的微笑抬头——
笑容凝固在脸上。
江若风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剪裁精良的灰色西装,眉眼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两人正在交谈,看起来十分熟稔。
苏慕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咖啡杯。这不在他的计划中。他迅速调整表情,在江若风看过来时已经恢复了完美的微笑。
\"抱歉,等很久了?\"江若风走到桌前,声音是一贯的冷淡,但眼神在苏慕脸上多停留了一秒。
\"刚到。\"苏慕站起身,目光转向那个陌生男人。
\"林世诚,我大学通学。\"江若风简短地介绍,\"刚好在门口碰到。\"
\"你好,我是苏慕。\"苏慕伸出手,笑容恰到好处的礼貌又不失热情。他注意到林世诚打量他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好奇,这让他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
\"久仰。\"林世诚握住苏慕的手,力度有点大,\"若风很少带朋友来这种场合。\"
苏慕敏锐地捕捉到\"这种场合\"几个字中的微妙含义。他假装没听懂,转向江若风:\"干洗账单带来了吗?\"
江若风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对折的纸:\"在这里。\"
苏慕接过,故意在展开时让手指微微发抖,显得紧张又真诚。账单上的数字让他眼皮跳了一下——2888元。这比他预想的多了至少一个零。
\"这么贵\"他小声嘀咕,恰到好处地让两人都能听到,然后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会分期还你的。\"
江若风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开玩笑的。公司有合作的洗衣店,免费。\"
苏慕瞪大眼睛,一时分不清这是江若风的幽默还是又一个试探。他决定赌一把:\"那我请你喝咖啡当赔罪?\"
\"好啊。\"江若风居然答应了,转头对林世诚说,\"你要一起吗?\"
\"当然。\"林世诚拉开椅子坐下,动作自然得仿佛他才是被邀请的那个,\"听说这里的瑰夏不错。\"
苏慕心里暗骂,表面却笑得更加灿烂:\"江总上次点的就是瑰夏,中浅焙,不加糖。\"他故意说出这个细节,宣示自已对江若风的了解。
服务员过来点单,江若风果然又点了瑰夏。林世诚要了杯拿铁,苏慕则换成了手冲耶加雪菲。
\"耶加雪菲?\"林世诚挑眉,\"很少见年轻人喜欢这么酸的豆子。\"
\"水洗耶加雪菲的酸度明亮但不刺激,尾调有茉莉花香。\"苏慕流畅地回答,这是他昨晚熬夜背的咖啡知识,\"比起瑰夏,我更喜欢这种层次感。\"
江若风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苏慕不确定自已是否表现过头了。
\"苏先生让什么工作的?\"林世诚问,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广告设计。\"苏慕保持微笑,\"在星创传媒。\"
\"小公司啊。\"林世诚随口道,转头对江若风说,\"对了,上周瑞士那家滑雪酒店不错,明年可以再去。\"
苏慕感到一阵刺痛。他从未去过瑞士,甚至没滑过雪。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掩饰自已的不自在:\"听起来很棒。我去年在北海道滑雪时摔得不轻,现在想想还挺有趣的。\"
这是个危险的谎言,但他赌这两人不会追问细节。果然,林世诚只是笑了笑,话题转向了股市行情。
接下来的半小时,苏慕像个局外人一样听着两人讨论他完全不懂的投资项目。他试图插话,但每次都被林世诚巧妙地挡回来。更让他恼火的是,江若风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尴尬,专注地和老通学交谈。
咖啡续到第二杯时,苏慕决定改变策略。他假装不经意地碰了碰江若风的手腕:\"你上次说的那本书,我找到了。\"
江若风明显愣了一下:\"书?\"
\"《金融炼金术》,你不是说想重读吗?\"苏慕眨眨眼,\"我在二手书店淘到了初版。\"
这是他昨晚查江若风资料时看到的采访内容,江若风在采访中提到过喜欢这本书。
江若风的眼神变得微妙:\"你记得倒是清楚。\"
\"我对在意的事情记性都很好。\"苏慕直视江若风的眼睛,声音放轻,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林世诚清了清嗓子:\"若风,下周的董事会\"
\"稍等。\"江若风罕见地打断了对方,转向苏慕,\"你脚好些了吗?\"
苏慕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上次见面,你不是说鞋子磨脚?\"江若风的目光落在苏慕今天穿的牛津鞋上,\"今天这双看起来舒服多了。\"
苏慕心头一热。这是他完全没预料到的关心,而且是在林世诚面前。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脚跟——那里确实还贴着创可贴。
\"好多了,谢谢关心。\"他轻声说,突然有了勇气,\"其实我最近在找新工作,听说江总公司创意部很有名。\"
林世诚嗤笑一声:\"若风从不插手hr的事。\"
\"但我可以推荐。\"江若风平静地说,\"把你的作品集发我邮箱。\"
苏慕差点被咖啡呛到。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江若风当真了。他的作品集根本拿不出手——全是些小品牌的促销海报和淘宝详情页。
\"我会好好准备的。\"他硬着头皮答应,迅速转移话题,\"你们大学是通学?\"
\"室友。\"林世诚得意地说,\"四年。\"
苏慕听出了其中的炫耀意味。他微微一笑:\"真羡慕这种长久的情谊。我和大学室友早就没联系了,现在最好的朋友是健身房认识的。\"
他故意提到健身房,想起自已发过的那张照片。果然,江若风的眼神微微一动。
\"说到健身,\"林世诚突然凑近,打量苏慕的手臂线条,\"你练得不错啊。哪个健身房?\"
\"燃铁。\"苏慕说,这是他唯一知道的贵价健身房名字。
\"巧了,我也是。\"林世诚露出胜利的笑容,\"怎么从没见过你?\"
苏慕的咖啡杯停在半空。这是他第二次被当场拆穿谎言,手心开始冒汗。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解释时,江若风的手机响了。
\"抱歉,工作电话。\"江若风起身走到外面接听,留下苏慕和林世诚面面相觑。
沉默持续了不到三秒,林世诚就倾身向前:\"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苏慕挑眉:\"什么意思?\"
\"若风身边从不缺你这种人。\"林世诚的声音冷了下来,\"装模作样接近他,最后都是为了钱。\"
苏慕感到一阵热血涌上脸颊。他放下咖啡杯,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林先生,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是不是太武断了?\"
\"我看人很准。\"林世诚冷笑,\"你朋友圈那些照片,有多少是真的?\"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苏慕胸口。他强撑着不让表情崩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省省吧。\"林世诚压低声音,\"若风可能吃你这套,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苏慕正想反驳,江若风回来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眉头微皱:\"怎么了?\"
\"没什么。\"苏慕抢先回答,挤出一个笑容,\"林先生正给我讲你们大学时的趣事。\"
江若风看看苏慕,又看看林世诚,显然不信,但也没多问:\"公司有点事,我得先走。\"
苏慕的心沉了下去。这次见面彻底搞砸了。
\"我送你。\"林世诚立刻站起来。
江若风摇头:\"你留下陪苏慕喝完咖啡吧。\"他转向苏慕,\"账单不用管,我已经结了。\"
苏慕想说些什么,但江若风已经转身离开。咖啡厅的门关上后,林世诚脸上的假笑立刻消失了。
\"听着,小子。\"他俯身向前,声音冰冷,\"离若风远点。他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人。\"
苏慕慢慢放下咖啡杯,抬起头直视林世诚的眼睛。愤怒给了他勇气:\"恕我直言,林先生,这是我和江若风之间的事。你以什么身份警告我?\"
林世诚眯起眼睛:\"十年好友的身份。\"
\"只是朋友?\"苏慕故意拖长音调,\"那为什么江总从没在朋友圈发过你们的合照?\"
这是他瞎猜的,但看林世诚瞬间变色的脸,他猜对了。
\"你以为你很聪明?\"林世诚咬牙切齿。
\"不聪明,但记性不错。\"苏慕站起身,拿起外套,\"替我谢谢江总的咖啡。还有,告诉他,我很期待收到他的邮件。\"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咖啡厅,步伐稳健,直到转过街角才靠在墙上大口喘气。他的手抖得厉害,不得不攥紧拳头才能停下来。
手机震动,是林小雨的消息:「怎么样?」
苏慕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回复:「遇到点意外。需要pn
b。」
发完消息,他抬头看向\"琥珀\"咖啡厅的窗户。林世诚还坐在那里,正打着电话,表情阴沉。
苏慕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地铁站。这场游戏比他想象的复杂,但他不会轻易认输。江若风值得他下更多功夫,尤其是现在,这已经不仅仅是关于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