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
掌柜端来热气腾腾的水煮鱼,还有一大盘羊肉,和一壶水仙花酿制而成的水花酒。
在这荒漠地带,肉比鱼珍贵,鱼比酒珍稀。
但是,酒比鱼好喝,鱼比肉好吃。
村里的羊肉都是招待贵宾才用的,看样子,老板确实是把最好的酒菜都端上来了。
张莫倒上一户水花酒,抿上一口,入口甘甜。
窗外一轮明月,高高挂在漆黑一片的荒漠之上。
窗外无风,只有楼下的篝火,燃起一缕直烟。
张莫端着酒杯,走到窗户前,下意识脱口而出: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右手落在左手手心的鼓掌声。
“好诗,好诗,没想到你还会作诗。”
女人的声音惊得张莫浑身一冷,酒杯落下,脑海中闪过月影山的画面,拔剑指向身后那人。
酒杯还没落地,剑尖已经刺到对方的喉咙前。
张莫看清楚对方的一刻,心里咯噔了一下。
对方脸上原本的笑容,瞬间被怒容替代。
“师姐……?”
林雪儿嘟起嘴,一副生气的模样,大步朝着剑尖走来。
“怎么?要杀我呀?来呀!来呀!杀我呀!”
张莫不知道对方的来意,连连退后,对方每走一步,剑尖就往后收一步。
林雪儿叉腰生气,清秀的脸,变得狰狞。
“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找你呀!”
林雪儿一屁股坐到板凳上,气呼呼的样子,看到桌上的水花酒,整壶端起来灌了一口。
“我不再是月影山弟子,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笨蛋。”
林雪儿把酒壶往桌上一砸,她的骂声另有所指。
“别逼我,我不想和你动手。”
张莫看不出林雪儿有想动手的意思,甚至看不出一点敌意。
林雪儿转身,看着沈莫的眼睛说道:
“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把沈师兄杀了?”
“……”
这种事,当然不能直说,毕竟沈十七是林雪儿的姘头。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林雪儿抓了一把羊肉塞进嘴里,清秀的面庞,张莫一直以为她是樱桃小嘴,吃肉的时候,没想到嘴可以张开那么大。
“沈师兄的魂灯熄灭了。”林雪儿闷闷不乐地说。
张莫回忆起,进入山门后,每个人都会在剑阁里点燃魂灯,当魂灯熄灭,代表此人已死。
这种事是瞒不住的。
“对,我杀的。”张莫承认道。
“那是因为,如果我不杀他,我就会死……”张莫语速极快地解释着,试图让林雪儿理解自己。
林雪儿根本不想听,伸手打住。
“我不想听这个,人死了就死了,我不想再听他是怎么死的。”林雪儿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那你是来?”
“师傅要求我捉拿你回去。”
沈莫坚决地说:
“不可能,除非我死。”
“我知道你不会回去。”林雪儿站起身,皱眉看着手上抓完羊肉的一手油,继续说道:“不过,不知道你是真笨还是假傻,既然知道我们都在剑阁点过魂灯,那么你怎么会不知道魂灯会指引我们找到你?你逃?逃哪儿去?”
“嗯?”
林雪儿指着他的心脏,解释道:
“灯芯连接着你的心脏,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们都可以沿着魂灯找到你。”
沈莫抓了一把自己的心脏,脸上写满阴霾。
“这可怎么办。”
“我不想你死,所以来帮你,我可以帮你把心脏上的魂印抹去,不过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林雪儿一脸春意澎湃地坏笑。
右手绕过张莫的脖子,搭在他的肩膀上,侧头一口便要吻上去。
张莫迅速将一只手挡在两人嘴中间。
“师姐,你忘了月影山宗规……”
林雪儿的手在张莫的衣服上拉扯,试图将衣服撕开一般。
张莫将林雪儿清秀的脸推开,林雪儿这才松开张莫。
她退后一步,低头,晃了晃脑袋,轻蔑说道:
“宗规?我和他的信件,你也都看了?”
张莫点点头。
“既然都看过,那你应该知道,我和他早已破了宗规。”
林雪儿走到窗户边,感受晚风吹起刘海,吹在脸颊,神色有些落寞。
“我喜欢男人,怎么了。”林雪儿说地大义凛然。
“坏一次,还是坏十次,有什么区别,我们修道百年,不就为图个逍遥,现在就连最基本的男欢女爱都做不到,你说我们修的到底是什么道。
得长生,葆青春,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做个无爱无恨,没有感情,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石头吗?”
大家都是坏了宗规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战友。
林雪儿弯头,对着张莫露出一抹破碎的笑容。
“这些话,我也只能对你说,要是和宗门的人说了,我也要被逐出师门的。”
张莫看着林雪儿破碎的笑容,对她产生一抹同情。
“说出来,舒服多了。”
“张莫,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要你付出的代价是,陪我睡一晚?”
“难道不是吗?”
“哈哈哈哈,当然不是。”林雪儿举起右手,说道:“你看,我手上的油擦干净了。”
张莫抓紧看了一眼修道服,肩膀处有一片油脂沾满的地方。
“……”张莫无语。
林雪儿舔着还带有羊肉味的食指,春意盎然地说道: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很愿意配合。”
张莫苦笑着摇头。
“不了,师姐。”
“都说了,没别人的时候,叫我雪儿。”林雪儿将一根指头抵在他唇前,魅态尽显,还在试图勾引张莫。
“好的,雪儿姐。”
林雪儿无语了一下。
被这个榆木脑袋气笑,自暴自弃般说道。
“算了,你这样也挺好,像你这样仙姿魅骨,却一点不懂女人的男人,也算是世间极品,今后遇到其他小姐姐可得小心一点,别轻易跟她们跑了,师姐我会不甘心的。”
“知道了,雪儿姐。”
林雪儿将右手贴在张莫的胸口处,指尖凝聚微量灵力。
她变得严肃,不再嬉笑打闹。
“讲真,你真的进入筑基期了?”
“嗯。“
说话间,林雪儿将两根手指,伸入张莫的胸口,她要以最原始的方法取出印记。
“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随着林雪儿的手指越来越深入,张莫疼得龇牙咧嘴。
“魔道修行就是容易,不像我们剑修,刻苦修炼百年,比不上你杀人放火两天。”
张莫感到心脏砰砰一顿猛跳,直到林雪儿将一滴发着金色光芒的血液取出。
“我只杀人,没有放火。”张莫捂着胸口,吃痛,蹲在地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少了几分。
“现在还找师姐的茬呢?”林雪儿说着,打了一个响指,血滴化作七彩粉末,消散而去。
“印记移除了?”
林雪儿像了却一桩心事,松了一口气。
“对!”
张莫有气无力地做了一个拱手的姿势。
“谢雪儿姐。”
林雪儿倒没有客气,这声谢,是她应得的。
张莫继续问道:
“印记消失,那你怎么回去交代。”张莫忍着心脏上的痛,站起身。
“我回去就和师傅说,你死了,魂灯灭了。”
张莫焕然大悟般点头。
林雪儿抚摸张莫的脸,轻轻说道:
“今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万事都要留一份心眼,你心思单纯,容易上当受骗,师姐会心疼。”
“知道了,雪儿姐。”
林雪儿依依不舍,还不愿离开,轻咬刚抚摸过张莫脸颊的食指。
“那,师姐再问你一句,你当真不愿意和我睡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