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秦舒月朝不远处望去,正好看见顾晏骑着二八大杠来了。
顾晏转业后在镇上的钢铁厂当采购员,因为要上山下乡的收东西,所以厂里配了一辆自行车,想当初,原身还打过这二八大杠的主意,想给娘家搬过去。
被顾晏狠狠骂了一顿,偷盗公家财物,是要劳改的,这才熄了心思。
顾晏把自行车一放,冲顾阳这边跑了过来。
秦舒月也不管他们两如何“父子情深”,直接与顾晏擦肩而过,毫不客气骑上二八大杠回家去了。
白渭河的河水也说不上多干净,她得赶紧回家洗澡。
澡还没洗完秦舒月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吵闹声。
“说!为什么逃课去河里玩?!还下水!”
是顾晏的声音。
看来是在教训小孩,秦舒月一边擦头发,一边嫌弃洗澡间的简陋,还一边偷听。
结果却没有顾阳的声音。
看来这小孩挺倔啊!
“不光下河,你还敢打架斗殴!你看看你这脸,顾阳,你要上房揭瓦了是吧?”
“我没打架!是那个女人打的!”
顾阳这下吭声了,对秦舒月,他也不叫妈,总是叫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她打的?她不是救了你吗?她为什么要打你?”顾晏一脸疑虑。
“我怎么知道,她从来都不喜欢我,就想揍我两下吧?”顾阳告状道,“可给她找到机会了。”
“再放屁试试!”秦舒月听不下去了,撩了撩头发出来。
她长发微湿,水珠顺着秀颀的脖颈滑落,即便身上穿着款式最简单的白色汗衫,也难掩柔美如水的曲线,气质落落大方。
顾晏听到脚步声,转头望去,顿时愣了愣神。
“打你是为了救你!”秦舒月指着顾阳,“不识好歹,你不恢复意识,怎么把水吐出来?非亲非故的,我可不想给你做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是什么?顾阳不懂,但是他听到了非亲非故四个字。
立刻像抓住把柄似的叫嚷道:“爸,你听见了,她就没把我当一家人看!”
顾晏眉头紧皱。
“那又怎么了?你难道今天才知道我叫你拖油瓶吗?”秦舒月笑了笑,“再说了,现在问题是你逃课下河,别在这里转移话题!”
“你妈说得对!为什么逃课下河!”顾晏被提醒,立刻意识到了重点,“说话!”
顾阳又变成了锯嘴葫芦。
顾晏来了火气,拿起旁边的小木棍,抽在顾阳的屁股上:“你究竟说不说?!”
顾阳没躲,但还是一言不发。
“好!和我耗着是不是?”顾晏作为军人的倔气也上来了,又抽了好几棍,“说不说!说不说!”
秦舒月看了一会儿好戏,打算去睡觉。
突然,院子里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身上穿着一件素色的棉麻布衣,灰扑扑的裤子,脚上踩着草鞋,两鬓斑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略显富态,面容和蔼,眉宇间萦绕着挥散不去的忧愁感。
这人就是顾晏的亲娘,也就是秦舒月的婆婆,名字叫王梅兰。
因为家里的儿女没有一个过得顺利,所以王梅兰整天郁郁寡欢,哭哭啼啼,眼泪一天能因为各种原因流八百遍!
院子里顿时静了静。
顾家的爹早就没了,两个儿子结婚后,也分家了。
大家商量好,母亲的赡养半年一轮。
今天好像就是婆婆轮到顾晏这边的日子。
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婆婆王梅兰泪水一下就下来了:“这是咋回事呢?俺知道俺老了,没用,你们不欢迎俺。但俺有什么法子?老二嫌俺,现在老大也嫌俺……还没进门,就打孩子,还不是嫌俺来了,闹心?俺不如去死了好。”
“妈,我没这个意思!是这臭小子犯浑,我教训他。”顾晏头开始疼起来了,“您快进来坐。”
“奶奶!”顾阳一下就扑进了老太太怀里,装模做样地哭道,“我爸要杀了我!我下河给您捞鱼吃,差点溺水了,我爸逮着我往死里打啊!”
“你……”被儿子背刺的顾晏勃然大怒。
然而老太太已经哭开了:“俺苦命的孙儿哟,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也不活了。”
虽然知道顾阳不是顾晏亲生的,毕竟以顾晏的年纪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儿子,但王梅兰还是很宠爱顾阳。
顾晏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但让他这么放过顾阳,他又不甘心。
三人在这里僵持着,秦舒月不高兴了,老太太的哭声,简直可以说是魔音贯耳,听了非常让人不爽利。
“好了,都不忙吗?在这里杵着。”秦舒月大喝道,“小兔崽子,这次就不管你为什么下河了,懒得打听,再有下次,腿给你打断!断腿总比死了好。”
顾阳膝盖一寒,突然有点哭不下去了。
“还有你,去上班,不赚钱让全家喝西北风啊?”秦舒月又指着顾晏安排。
顾晏想了想,也是,他是突然被秦舒月从厂里叫回来的,结果是为了那档子事,回去的时候走到半路,又听到顾阳落水的事,来来回回确实耽误得有点久了,虽然采购员上班比较自由,但这年头,以厂为家的集体荣誉感,让他瞬间回了神。
“我是得回厂里了!顾阳,下午给我乖乖的,哪儿都不许去!”
顾阳认怂点头。
临离开前,顾晏看了一眼秦舒月,他总感觉,对方貌似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老太太,别哭了吧。”最后,秦舒月对抹眼泪王梅兰道,“你去收拾床铺还是去串门子,都成,别吵吵,我要睡午觉了。”
说完,砰的把房门给关了。
“大孙子,她……下午不是要给秦家出工吗?”王梅兰眨了眨通红的大眼,流露出了一丝疑惑来,“转性了?”
“不知道。”顾阳撇了撇嘴,“这女人一身的力气,谁敢管她?你看,她把我脸都打肿了。”
打过的脸,得过一会儿才会肿,这会儿,顾阳的脸,已经红肿的发亮了,生生胖了两圈。
王梅兰一看,顿时又要哭了:“俺可怜的大孙子……”
“嘘!嘘!嘘!”顾阳赶紧让奶奶闭嘴,他虽然不接受这个女人,处处和他作对,但是这女人打人也是真疼,今天已经战损,歇歇再来。
王梅兰只好把泪往肚里吞,觉得自己这辈子苦极了,摊上了两个冤孽儿媳妇。
秦舒月才不管这么多,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傍晚了。
她伸了个懒腰。
走到衣柜挂镜前梳头发,看着镜子中跟以前的自己有八分相似的脸,她心情稍微好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