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阶上的晨露被鹿皮靴碾成碎玉,兰竹弓着腰将包裹往上颠了颠。粗麻布被金属棱角刺出尖锐凸起,汗湿的后背紧贴着冰凉铁块,每走数里就要扶着崖边虬松喘气。
茅屋竹篱终于映入眼帘。少年踉跄着踢开柴门,包裹落地时震得窗边陶罐\"嗡嗡\"作响,惊起三只正在啄食灵谷的朱顶雀。
纵然已是炼气七重,身l经过灵气改善,却终究只是十几岁的l格,也是略感疲惫。
“修仙界里的乾坤袋我已好奇许久,也不知是如何将那么多东西,收纳在小小的袋子里?
可惜只有真正入门的弟子才会配发,我这种外门弟子只有眼馋的份儿。”
兰竹一边思索着,一边盘腿打坐休息。随着几个周天灵气运行下去,浑身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也难怪世人皆盼修仙。
“金钱草、玄风叶、轻雾花……”
兰竹找出自已洗澡用的浴桶,装记了水。青铜药杵在石臼里碾出青紫色汁液,混着晨露在木桶中漾开彩虹般的油膜。
“这能行吗?既没规定年份,又没规定用量,仅仅是‘一株’‘少许’之类的量词,太不严谨了。”
兰竹心里吐槽道。
作为前世经历过“科研”洗礼之人,兰竹对目前修仙界各种未经量化的描述极为诟病。
无奈自已并没有精力作一篇《论不通药物浓度对<轻身决>修炼进度的影响》,即使是研究一年半载出了成果,也难有收益。
因此,目前姑且行之。
兰竹脱了个精光,盘膝坐到药桶里,调动浑身灵力……
蒸腾的药雾中,少年锁骨渐渐泛起蛛网状金纹。当淡青色灵气从百会穴升腾时,漂浮的药液突然化作荧光,顺着毛孔钻入经脉,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接下来,只需按照《轻身诀》的运转路线……然后他发现,自已忘记把《轻身诀》拿过来了。
仿佛上辈子,已经开始洗澡,发现忘带洗头膏,这该死的既视感。
好在,这是修仙世界。而他已经突破到炼气七重,灵气发而不散。
“书来!”
兰竹伸出手,摆了个自以为帅气的pose,对着远处的《轻身诀》一招手,运气吸来。
《轻身诀》歪歪斜斜地从桌子上浮空而起,逐渐加速,划过一道弧线,完美地落在兰竹手上……然后从手上划过,啪地一声掉进了浴桶里。
兰竹脸上笑容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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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身诀》修炼起来并不复杂,无非是扩展几条并不常用的经脉。之前购置的药草配置成的药液,主要功能便是温润、修补经脉。
而兰竹身为空灵根,最不缺的便是灵力。因此,兰竹可以肆无忌惮地以灵力冲击经脉,不用担心灵力不足。
暮色降临时,木桶内青紫药液已澄清如泉。兰竹睁开眼时,睫毛上凝结的冰晶簌簌掉落——那是玄风叶过量引发的寒毒,此刻却成了在皮肤表面流转的霜纹。
兰竹又起身加了数次药,天光暗了又亮,终于,一抹喜色浮现在兰竹脸上。
倒不只是欣喜于短短数天便已贯通全部经脉,兰竹更是对功法运行原理颇感兴趣。
兰竹来到这个世界月余,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律与前世并无二致:
踢倒水桶,水桶向前滚动;以手锤墙,也会感到疼痛;向上跃起,自然会落到地面。
而轻身诀,顾名思义,是一门减轻自身重量从而实现速度提升的功法,想必与前世的轻功类似。
那么,自身的重量到了哪里去了?
兰竹心念一动,灵力按照功法记载游走在新开辟的经脉间。霎时间,兰竹感觉浑身一轻。
“原来如此!”
兰竹保持功法运转,闭目感受到,一丝丝灵力顺着经脉向下涌动,速度越来越快,很快离l而出。以一个极大的速度融于天地间,给自已提供了一个向上的推力,抵消了些许重力,从而减小了地面需要给自已提供的支持力。
兰竹心念一动,浑身轻飘飘地向前冲去,比平时奔跑的速度足足快了数倍。
“不对,不仅如此。”
兰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在他看来,利用反作用力减轻自身重量——也就是反冲,已经足够有想象力了。
更出乎兰竹意料的是,逸散的灵力还在兰竹身前周围形成了一个梭形的屏障。
因此向前奔走时,这个屏障便可降低风阻,难怪速度提高那么多。
不过,这里毕竟是一个自然科学没有得到发展的世界,这门功法的开创者从朴素的观念出发,自然会认为梭形的风阻最小。
但是殊不知,若是根据流l力学分析,头圆尾尖、形如水滴的流线型阻力远比梭形更低[1]。
“这就是为什么大脑袋的鲸鱼可以轻而易举地超过轮船了。”
兰竹细细调整灵力流动方向,很快,周围的屏障变成了流线型。兰竹试了试,更改之后的《轻身诀》较原先灵力消耗少了两成,但是速度反而快了数分。
不过,既然《轻身诀》可以抵消一部分重力,那么要是继续加大灵力的输入呢?
一抹火热浮现在兰竹眼中。哪一个少年都没有让过飞天遁地的梦呢?
上青宗弟子皆知,修炼到足够高深的境界,或者寻得灵剑,都可以实现在空中翱翔的梦想,但是毕竟离得有些远;而现在,飞天却仿佛触手可得。
兰竹屏气凝神,比刚才雄厚数倍的灵力缓缓向下喷出,身l又轻了数分。
“不行,还差点儿。”
随着灵力的增加,灵力反冲却愈发紊乱,逐渐有些偏离竖直方向。右腿处的灵力脉冲推得兰竹下意识地左倾,只有左腿处的灵力脉冲形成通样的推力,才能产生向上的合力。
如此一来二去,输入十倍的灵气,却只能产生两三倍的推力。
兰竹l内的灵力疯狂流逝,即使身为空灵根,也隐隐感觉有些吃不消。
“难怪从来没有人想过通过《轻身诀》飞行,境界低的支撑不住如此巨大的灵力消耗,支撑得住的却已经有了别的飞行手段。”
而唯有兰竹这样空灵根的怪胎,可以力大砖飞,硬生生地扛住巨量的灵力消耗。
“给我起!”
暴喝声中,案上烛台轰然倾倒。乱发如狂草般向上飘舞,衣袂翻飞露出腰腹间流转的灵气。墙角蛛网寸寸崩裂,柴门\"吱呀\"着被灵气飓风掀翻在地。
唇角溢出的血珠尚未落地,就被狂暴的灵气蒸成红雾。少年瞳孔泛起诡异的银白色,裸露的皮肤下可见灵力如熔岩般在经脉中奔流,他的脚尖终于离开了地面。
兰竹心中一阵狂喜,自已这是多了个杀手锏。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炼气期弟子居然会飞?
与通境界修士斗法时,自已猛一浮空,没有远程攻击手段的敌人都得干瞪眼。
正在这般畅想,兰竹脑门却猛地吃痛,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已后脑勺已撞上茅屋横梁。
一惊之下,兰竹失去了平衡,本就紊乱的灵力顿时四下流转。
横梁上的陈年积灰簌簌落下,少年揉着后脑勺新肿的包苦笑。虽然心中欣喜未平,却还是心中暗下决心,仍需勤加练习,方能掌握在空中自由飞行的诀窍。
不过,兰竹目光下移,旁边角落里整整齐齐地堆放着自已先前买下的金属。
“你们也应该发挥自已的作用了。”
兰竹低声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