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竹脸色一僵,看着宗主的眼神,他知道,若是不能给出一个记意的答复,今天怕是难以走出殿门了。
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宗主,先前我在梦中梦到一鹤发童颜之人,他自称上古门派中人,传我上古五种丹药,可调节灵药生长。今日见到灵药,与其所说一般无二,才想起来此事。”
“至于如何证明……”
兰竹大脑高速运转,垂落的袖口微微震颤,布料褶皱里渗出冷汗凝结的深色水痕。
想要证明“植物激素”的存在,也就是要从水中提取出来这些有机物,这难度可想而知。
不对,生长素与脱落酸在水中的溶解度本就不大,能波及数个苗圃,说明下药量不可能小。那么下药之人,是如何让到的呢?
除非……兰竹心中一动,说道:
“……恳请长老出手晒干水分,直至有异香[1]。”
赭袍长老闻言,将青铜葫芦颠倒,水流源源不断地流出,却并未流至地上,而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束缚在空中,形成一硕大的水球。
至再无一滴水流出,赭袍长老祭出一朵青色的火焰,缓缓移至水球下面。
火焰渺小,微弱,l积不及水球万一,赭袍长老神情却比方才严肃数倍,隐隐有些吃力。
说来也怪,这火焰一经祭出,殿内温度猛地升高几度,水球也肉眼可见地缩小。
随着水球表面浮现龟裂纹路,蒸汽凝成的小水珠折射出七彩虹光,兰竹看得也有些冒汗。
宗主随意挥了挥手,殿门猛地洞开,一阵清风袭来,殿内温度才有所降低。
不多时,突然有长老奇道:
“咦,我好像闻到了一股酒味。”
“我也是,而且越来越浓了。”
“这就是你说的异香?”
宗主看向兰竹。说话间,酒香逐渐明显了起来,而水球也只剩了不大的一团。
“启禀宗主,此丹药不溶于水,唯有用酒先行溶解,再混入水中。”
用现代化学知识来说——生长素,即吲哚乙酸——和脱落酸都是有机物,需要先溶于极性相近的溶液,后续再溶于水[2]。
而能与水互溶的乙醇,或者说酒,正是最好的选择。
不出兰竹所料,投毒之人,应该也是如此操作的。
“将水继续蒸干便可得两种丹药了?”
宗主突然出声问道。
不行滴,以目前这样狂野的蒸法,说不定二者早就分解了。
不过,这些话也只是在心中想想,兰竹仍毕恭毕敬地说道:
“据传我丹药的前辈所言,提取这两种丹药需要另行配置药液,需要准备酒、醋、硫酸……”
想要从水中提取微量有机物,只能采取萃取的方法了,即用另一种不溶于水的有机溶剂将两种有机物从水中“掠夺”出来,提高浓度,再另行处理。
按照修仙界的工业水平,估计只能制得由乙醇(酒)和乙酸(醋)合成的乙酸乙酯了。
虽然宗主未曾涉猎炼丹之道,却也是觉得这要求好生古怪,所需之物居然都是凡俗用品。
他看向赭袍长老,长老立刻会意。开口说道:
“宗主,当今炼丹法确实用不上所言之物,想必是上古炼丹术独到的法门。”
这话听得兰竹想要发笑,什么上古炼丹术?不如说是高中化学炼丹术。
殊不知,这赭袍长老心里也在犯嘀咕,这硫酸是什么?上古失传之物吗?
自已于炼丹之道深耕数十年,即使是上古灵材也略有耳闻,这硫酸却闻所未闻。
“传你功法的前辈可曾留下名讳?”
兰竹一阵心虚,什么梦中传道,全部是他瞎编的。不过东方大陆,种种奇遇时有发生,看来并未引起怀疑。
他硬着头皮答道:
“前辈自称‘赛先生’。”
好古怪的名讳。
修仙界得道前辈一般自号“真人”“真君”。自称先生,倒像是大夫或者夫子?
不过传授这种理论的,确实称得上是“先生”。
见宗主沉吟不语,诸位长老开始窃窃私语:
“没听说过呀,你可曾听闻?”
“我也闻所未闻,不过看宗主的样子,想必是已知前辈身份了,不愧是宗主,见多识广,博闻强识。”
宗主神色一僵,他何曾听闻过?不过此时若是开口询问,难免落了面子。
这时,忽听白裙长老问道:
“兰竹是吧?不知你是否愿意入我青木峰?我看你与灵药有缘。”
“前辈传他的是炼丹之法,要入也是入我丹霞峰!只要入我丹霞峰,一切丹药不限量供应,保你突破筑基期!”
赭袍长老俨然已经忘记了方才的不快,尽力拉拢这位“梦中得道”的天才弟子。
“其实我千机峰也不是不行……”
“你一个教授阵法的峰凑什么热闹?”
“行了,都别吵了!”
宗主轻喝道。说着,未见他抬脚,下一步便来到兰竹身前。
还没等兰竹反应过来,已经扣住他手腕,闭目探去。
宗主指尖迸发七彩流光,触及兰竹经脉时却如泥牛入海。他丹田残留的暗伤如遇甘霖,贪婪吞噬着入内的真元。
“咦!”
宗主突然一声轻呼,睁开眼睛。却又似不相信一般,又闭上眼睛,重新探去。
“宗主,是不是漏了一个上好灵根的天才?”
有长老急忙问道。
众所周知,灵根是修炼之基,而天灵根更是灵根中的翘楚。
一般来说,能够“梦中得道”之人罕有资质平平之辈,既然能让宗主如此震惊,说不定真的是传说中的天灵根。
兰竹心跳也猛地加速,穿越异界,拥有万中无一的资质,修炼有成,飞升仙界……这是妥妥的主角模板!自已这是苦尽甘来了?
宗主终于结束了探测,脸色很是……古怪?
“确实是天灵根,不过……算了,你们一探便知。”
白裙女子此时却也不顾自身风范,上前扣住兰竹另一个手腕,片刻之后:
“这……,我看这位弟子确实与丹霞峰有缘,我还是不夺人所爱了。”
赭袍长老也连忙上前探查,赤红须发间腾起硫磺烟雾,在头顶形成迷你丹炉幻象。
“居然是空灵根!没想到这种仅仅存在于古籍上的灵根,会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不过,我丹霞峰庙小,确实容不下这种‘绝世天才’,还是贵峰青木峰与之最为合适。”
听闻此言,兰竹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妙之感。
为何刚刚还在明争暗斗,得知自已逆天资质后却如此谦让?
事出反常必有妖,邪乎到家必有鬼。
“行了,都别吵了。”
最终还是宗主一锤定音:
“即使是空灵根,按例也要参加今年的宗门小比。按照他的资质,能否通过还是个问题……
若是不能通过,便去执法堂让个执事;
若是能通过,如何去留由他自已决定,各峰不得反对。就这样定了,散了散了!”
来个人给我解释解释?什么是空灵根?什么又是宗门小比?
兰竹在心中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