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散布,高悬夜空。
腥咸的海风带着夜晚的凉意在甲板萦荡。
虞南星靠着栏杆,听到电话那头,虞父的语气从未有过的温和。
“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裴家三代从商,家底厚得能把京城都买下来,裴靳就算残废了又怎么样,那裴家被他牢牢捏在手里,你嫁给他,以后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不比你在娱乐圈当个十八线的小明星来得舒坦百倍?”
“是吗?”虞南星神色平静,“这么好的婚事,怎么虞舒雪不愿嫁,倒叫我占了这便宜?”
虞父一顿,像是在那边皱了下眉,“你跟你妹妹比什么?她年纪还小,说什么嫁不嫁的。”
“总之,跟裴家的婚事已经定了,日子都选好了,等你回来就把婚事办了。”
虞南星笑了一声,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是吗?那嫁妆您打算出多少?”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势利?!”虞父变得不耐。
这就是不愿意出钱了。
倒也像她这个爹的作风。
只有他吞进嘴里的,没有他吐出来的。
虞南星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然我给您出个主意。我妈过世的时候留给我的那笔遗产,您划到我名下吧。”
“不行——!”
听筒中隐约传来几句娇柔女声,与虞父交谈。
虞南星换了个姿势,抬头仰望星空。
心道真是沉不住气。
她只是稍稍一提,这对夫妻就按捺不住了。
电话换了人接,是她的继母赵盈珠,嗓音倒是几年不变的矫揉造作。
“南星啊,你年纪轻轻的,拿这么多钱和东西,难免叫人不放心,不如先放在你爸爸这里”
虞南星没跟她客气,“你这意思,我的嫁妆钱你出?”
赵盈珠轻咳一声,“你这孩子,说话总这么呛人,以后嫁到裴家可还了得。”
“那就不劳你操心了,还是跟我爸先找律师把我妈留给我的东西清算一下,我回去正好接回来。”虞南星顿了下,继续说道,“毕竟我妈的遗嘱是有律师公证的,我爸也不好全都吃进肚子里了。咱们一家人,要是为这么点钱闹翻了脸,传出去叫外人笑话。”
这话她是故意说给虞父听得。
毕竟她这爹,平生最爱面子。
她说完也没管赵盈珠和虞父的反应,径自挂断。
反正她也没想只凭一通电话,就能拿回她妈的遗产,总归是给那两口子提个醒,回去再跟他们掰扯。
直起身,准备回舱室。
没走几步,耳畔忽地传来声闷响,而后“扑通”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落水。
虞南星寻声过去,高处灯火明亮处,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
那是游轮的顶层,出发时便被禁止外人靠近,听说是被一神秘富豪整层包了下来。
阔绰得很。
她忽然对刚才的响动失去了好奇心。
夜黑风高的。
实在也不是凑热闹的好时候。
于是转身,绕过回廊,身侧忽然身出一只手,拦住她。
“虞小姐,我家先生有请。”
拦路人一身黑漆漆的西装,高大健壮,耳侧装着战术耳机,十足的凶悍。
虞南星后退一步,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也有一位黑衣人挡住。
黑衣人再次开口,“虞小姐,请。”
这样的情形,双方实力差距过大,就算抵抗都是笑话。
虞南星压下躁动的心跳,“带路。”
一路沉默。
黑衣人一前一后,将她带到顶层,虞南星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果然好奇心害死猫。
今晚也是她倒霉。
对一路璀璨奢华目不斜视,虞南星最终在一扇大门前停下。
黑衣人开了门,对着门内叫了声“二爷”。
而后利落转身,背身守在门外。
虞南星抬脚走进去,敏锐地嗅到血腥气,又看到眼前遭了洗劫似的场景。
凌乱之中,简单收拾出能干净的沙发,上头坐着个重伤苍白的年轻男人,旁边放置着一张轮椅
眉宇间满是漠然与冷厉。
黑色西装外头搁置在一旁,身上那件纯白的衬衣半敞开,大半被鲜血染脏,旁边全是染血的绷带。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沉默为他处理伤口。
男人没看虞南星,只是淡声问道,“看见了多少?”
这是想杀人灭口?还是威逼利诱?
几个想法在脑子里转了几圈。
虞南星回答,“天太黑,什么也没看见。”
男人嗤笑一声,也不知信了多少。
“行了,最近不要乱动,免得开裂,伤口也不要沾水,饮食清淡。”医生处理完,起身拿起医药箱,看到虞南星时点了点头。
“虞小姐,你的新剧很好看。”
像是粉丝的样子。
虞南星眉梢微挑,回了一笑,“你是指那部狗血玛丽苏霸总剧?”
医生面不改色。
轮椅上的男人警告似的出声,“龚时。”
医生耸耸肩,利落离开,还不忘给两人带上门。
房间内安静下来。
虞南星没有凑近乎的想法,杏眸微转,谨慎地站在原地没动。
男人抬眸看向她,漆黑的瞳仁中满是漠然与厉色。
这是个狠角色。
虞南星判断,心中愈发警惕。
在她的神经绷紧到极致时,男人忽然短促笑了声,起身,优雅走到衣柜旁,挑出一件新的衬衫换上。
虞南星的眼尖,隐约看到男人干净衬衫上染上星点血迹。
似乎是伤口又开裂了。
是个狠人。
“医生应该还没走远。”虞南星说道。
再不处理,这件新衬衫怕是又要废了。
男人走到轮椅旁,坐下,唇色掩不住的苍白,神色仍是淡然,“今晚的事,希望虞小姐能够保密。”
虞南星笑道,“今晚有发生什么吗?”
男人点头,“看来虞小姐是个聪明人。”
“夜深了,我就不多留虞小姐了。慢走。”
话音落下,门被打开,黑衣保镖面无表情的对着虞南星,做出个“请”的动作。
有钱人的傲慢。
幸而虞南星没有那些无所紧要的自尊心,对此接受良好。
准备离开时,虞南星略作停顿,终归还是问道,“你认识我。”
肯定句。
她确认了这受伤的神秘男人没有要杀她灭口的意思。
也对男人诡异的熟稔心存疑虑。
既然保证安全,那便顺嘴问一句。
也不妨事。
男人倒也没遮掩,慢声道,“我姓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