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顿时陷入一片暗蓝色,只剩室外的光线透过落地窗投进来。
温然用气声问339:“他怎么了?”
339也小声回答:“可能又头疼了,也是老毛病。
”
这时候是绝不能一走了之的,温然还没有那么蠢。
他走到沙发旁蹲下来,闻到顾昀迟身上的酒味和陌生的香水味,轻声问:“头疼吗?”
顾昀迟放下手,深黑的眼睛被几缕刘海挡着,眼神里的烦躁却很清晰:“还没走。
”
“嗯,今天晚了点。
”温然抿了抿唇,“我帮你按一下吗?”
“用不着,有医生。
”
“嗯……可是,你喝了酒,医生来了也没办法给你开药呀。
”339提醒他。
顾昀迟说:“跟你有关系?”
“呼——”339吹了声口哨,脑袋转向别处,“凶的嘞。
”然后偷偷给医生发送消息告知对方暂时不用过来了。
“我先帮你按会儿吧。
”温然在伸出手前,又不安道,“你不要打我。
”
顾昀迟很烦地皱起眉:“我打过你?”
“没有。
”再说下去可能真的会挨打,温然闭上嘴在地毯上坐下,伸手,指尖轻轻插进顾昀迟发间。
他之前在手术后也常常头疼,护士帮他按摩过几次,温然还记得那些穴位。
小心翼翼地按了几分钟,顾昀迟没有骂人,说明舒适度还可以,温然稍微放下心。
339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似乎休眠了,然而没过几秒,它的脑袋上突然剧烈地闪了一下光。
“忘关闪光灯了,嘿嘿。
”偷拍露馅,339有点不好意思。
顾昀迟闭着眼睛:“去磨咖啡豆。
”
339流汗:“……这次是几磅?”
“二十磅。
”
“……”忍住脏话,339试图打感情牌,“少爷,相处了那么久,我一直觉得我们就像亲人一样……”
顾昀迟心平气和:“你也配?”
“我靠!”339破防了,带着仅有的尊严头也不回地往厨房冲,“结束吧!此生不会与你和解!”
激烈的磨豆子的声音开始远远响起,温然忍不住问:“为什么要让它磨那么多?”
“不然你去帮它磨。
”
“……那还是算了。
”温然老实地说,“我的手有点酸。
”
本意是表达一天下来学习和拆飞机导致手有点累,到了顾昀迟耳朵里却变成在抱怨因为帮他按摩所以手不舒服。
顾昀迟说:“拆模型的时候没见你手酸。
”
温然被阴阳怪气了也浑然不觉,想到模型时还笑了下,他说:“谢谢你把飞机给我拆。
”
顾昀迟根本不屑他的感激,闭着眼什么表示也没有。
但温然觉得顾昀迟喝醉以后脾气似乎变好了一点,他想了想,又问:“你会觉得这么做很无聊吗?”
“你本人不就这样么。
”
好吧,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会被讽刺,温然已经习惯了:“说得也对。
”
过了会儿,顾昀迟说:“爱好而已,管别人怎么想。
”紧接着又蹙起眉,“早知道你会把零件铺一地,还不如把模型扔给你直接带回去。
”
“不能带回家。
”温然立刻说,声音低下去,“我妈不喜欢我弄这些。
”
“毕竟你们家现在的主要目标是捞钱。
”顾昀迟平静道。
温然顿时停住手,垂了垂睫毛,无法从顾昀迟的话里找出任何错误,都是对的。
他想说对不起,但顾昀迟大概已经听烦了,温然说:“你好点了吗?去房间休息吧。
”
没回答,顾昀迟坐起身,又站起来,温然坐在地上,视线随顾昀迟的动作一直向上,仰起头看着他的脸。
顾昀迟从他身旁迈过,应该没有醉得很厉害,脚步还是稳的,边走边拿出烟盒,抽了支烟咬在嘴里,没立即点燃,而是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高而冷淡,在昏暗的深蓝色中像模糊的影子,最终消失在拐角。
温然静静回过神,爬起来背上书包,去厨房和339道别。
回到家,大门口外,温然从车上下来时温睿正开车进花园,看他降下车窗时的表情温然就猜到他要说什么。
果然,一进家门,温睿便别有深意地问:“在顾昀迟家待到这么晚?”
“做作业。
”温然说。
“只做作业,不做别的什么?”
这句话如果让顾昀迟听到,温家弄不好会被连夜灭门。
温然给自己倒了杯水:“他每天晚上都在外面玩。
”
“那倒是,我都碰见过好几次,不过他一般只和几个朋友一起,不爱往人多的场子里去。
”温睿抢过温然刚倒好的水,“他们那个圈子里都金贵得很,乱七八糟的人根本凑不进去。
”
温然顿了顿,说:“之前在湖岩公馆,我好像就碰到过他。
”
“我知道。
”温睿轻飘飘道,“不然我为什么给你卡让你去看表演。
”
无言以对,温然唯有沉默,原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人么,都是有欲望的,有欲望就会想要发泄。
”温睿放下水杯,“像顾昀迟这种人,已经有钱到没有哪种欲望是不能被立刻满足的,但偏偏他又对匹配度那么挑,契合度不够高的就没感觉。
”
奇怪的,每次当温睿这样谈论顾昀迟的特殊体质,温然都会产生一种隐约的不适感。
他重新倒了杯水,低声说:“不然你们也不会有机会。
”
“有机会的不只是我们,是整个温家,包括你。
”温睿兀地笑起来,“记不记得上次我说顾昀迟还有个特殊的毛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