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仙人!”
石虎满脸怒气冲进大帐,
“那几个活口死活不肯再说其他部落的位置。”
陆遮略微想了一会,“啪”的一声重重放下酒杯。
阿尔瓦部的少主正战战兢兢跪在他身旁,顿时被吓得一跳,急忙拿起酒壶又满满倒了一杯。
陆遮站起身,走到帐外,见到一只鹰隼在天上盘旋几圈,直冲下来落在马厩旁。
他转头笑道,
“咱们也逛得差不多了,把凰儿带过来,准备回军。”
阿尔瓦部少主哆哆嗦嗦送走了这位煞星,看着陆遮终于远去的背影,长长松了口气,瘫倒在地上。
艳阳还未烤干草尖上的雨水,便又被阴云遮住。
乌络正带着大军在阴山脚下休息。
他已经大概猜到了陆遮的行军路线。
陆遮弃了营帐辎重,必须要以战养战。
他从最东边的阿尔泰部开始,一路向西杀去。
此时去阿尔瓦部一定来不及了,所以乌络决定沿着阴山向西,在木骨浑部附近截住陆遮。
“小王子。”
雪豹骑统领来到他身边,
“首领们急着出发,不想再休息了。”
乌络咬下最后一口肉干,
“都准备好了?”
见统领点头,乌络拍了拍手,站起身,
“出发!”
阴山山脉纵贯朔风草原,山峰重叠,地势险峻。
乌络带人刚转过一处山脚,猛然见到万余骑兵整装待命,出现在眼前。
当先一人,满脸坏笑,大大咧咧跨坐在马上。
乌络朗声大笑道,
“陆兄弟!你我又见面了!”
各部首领听说那疯子出现了,全都伸长了脖子,咬牙看向陆遮。
陆遮似乎并不打算与乌络叙旧,猛然挥动马鞭,六镇骑兵高山落石般冲向乌络。
柔然骑兵,最善打的就是遭遇战,见陆遮冲锋,各部首领迅速组成阵型,也冲向六镇骑兵。
两队万人骑兵在山脚下轰然相撞!
前几排骑兵猛然撞在一起,人与马顿时撞碎了骨头,瘫倒在地上。
后排骑兵短兵相接,相互厮杀起来。
血光四溅,战马哀鸣。
飒露紫如猛虎一般,抬起双蹄便踏倒了柔然战马。
忽然之间,石虎怒吼着,带领一万骑兵从乌络大军右后方突袭而来。
乌络却依然从容不迫,山脚外,一直蛰伏的木骨浑部突然从斜刺里杀出,阻住了石虎的冲锋。
陆遮带着六镇骑兵从乌络大军里冲杀出来,看向被阻住的石虎。
“陆兄弟!以正合,出奇胜!”
乌络得意的大笑道,
“这道理本王也懂得!”
乌络话音未落,鬼魅般的雪豹骑竟借着山势从阴山中冲出,直奔陆遮中军!
“陆兄弟可见过奇中出奇之法?”
眼见石虎被阻,自己中军被断,陆遮急忙调转马头,向南狂奔。
乌络眯眼盯着陆遮,
“你就这点本事?”
说着,挽起长弓,猛然射出一箭。
利箭破空,正中陆遮肩头!
鲜血迸现中,他身子一歪,急忙扶住马鞍,竟险些掉下马来。
乌络一夹马腹,胯下良驹刨起一阵尘烟,向陆遮追去。
六镇骑兵溃败般向南逃走,柔然各部精锐跟着乌络紧追不舍。
天边闷雷滚滚,大雨倾盆而下。
飒露紫确是千里良驹,只奔袭了二三里,乌络的长弓便再也够不到陆遮。
雪豹骑统领跟在乌络身边,
“小王子,再往前便是朔水!这姓陆的逃不了了!”
乌络犹豫神色一闪而逝,
“想背水一战?”
“古往今来多少人背水而战,可惜兵仙只有一个!”
说着,紧催战马向着陆遮狂奔。
朔水河渐渐出现在乌络眼前,他忽然发觉陆遮竟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径直冲进了河里!
朔水河面居然只没过了马膝?
这几日接连暴雨,为何朔水河面没涨,反而降了?
不对!
乌络突然发现一里外的河畔飘起了狼烟!
他猛然勒住战马,雪豹骑训练有素,见统帅停下,也跟着止住了马蹄。
各部首领对陆遮恨之入骨,早就追红了眼,竟无视乌络,径直追进河中。
眨眼之间,一道道狼烟擎天而起,沿着河畔一直向上游而去。
朔水上游,韩如晦一眨不眨的瞪着眼睛看向东方。
忽然之间望见狼烟骤起,急忙转身向一队千人骑兵狂奔,大声吼道,
“放水!放水!”
千匹战马嘶鸣着向前冲去,瞬间拉散了截流的巨石。
暴涨的朔水河如呼啸的海浪,拍向下游!
乌络站在河边,眼睁睁看着冲进河里的骑兵被滔天水浪卷走。
柔然大军瞬间被朔水从中截断!
被截在对岸的各部首领见后路被断,顿时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手下骑兵霎时间战意全无。
陆遮调转马头,带着六镇骑兵再次发起冲锋。
六镇骑兵此时也已是强弩之末,柔然各部首领拼死抵抗,竟还能勉强撑住。
上游方向,韩如晦借着地势之利,率领千人骑兵如长矛般刺入柔然兵马。
柔然骑兵终于开始溃败,相互踩踏着,落入朔水河中。
乌络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各部兵马在哀嚎中被屠尽。
“乌络兄弟!”
陆遮放声大笑,一把拔出肩头羽箭,鲜血瞬间迸出甲胄,
“你可见过,洪流斩首之法?!”
乌络眼中的震惊渐渐变为平静,他抱起双拳,微一躬身,朗声道,
“此一败,小王心服口服!”
“陆兄弟!来日方长,咱们日后再会!”
说着,带领剩下兵马,向北而去,再未回头。
陆遮坐在马上,偷偷吸了口冷气,捂住肩头,暗骂道,
“大爷的!真他妈疼!”
“老子废了这么大力气激怒乌络,他竟然还能在最后关头勒住马,柔然战神,实至名归!”
乌云彻底散尽,红日渐渐沉下山头,一轮圆月高挂天边。
陆遮坐在大帐里抽着冷气,
“嘶小奴,轻点,啊”
林小奴因为凰儿的事,余怒未消,用力拉开了陆遮的肩甲。
可见到那道触目的伤口,心却又软了下来,轻轻为他敷上药,柔声道,
“我一时走神,弄疼你啦?”
陆遮见自己略施小计便让她消了气,心中偷笑,摇头道,
“没有,小奴的药一敷上,我这便不疼了。”
林小奴见陆遮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忽然小脸一绷,嗔道,
“天很晚了,我走啦!”
她转身离开大帐,却没回自己帐中,而是跑去医官营偷偷煎了一碗药汤,让人又送了回来。
陆遮多日奔波劳累,几乎到了极限,喝过了药便沉沉的睡着了。
大营外,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忽然而至。
韩如晦从黑暗中现出了身影,
“何事?”
“真王急报!”
“陆将军受了伤,正在疗伤,给我吧!”
见信使匆匆离去,韩如晦打开密报,扫了几眼,双手一合,便将密报撕得粉碎,幽幽叹了口气,
“这骂名,就由小生来背吧。”
三百年多后,后世史官写道:“永顺七年,高祖武皇帝大破柔然于朔水,屯兵北寒山。其夜,步六孤拔凌,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