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晓梦的作战靴陷在菌丝地毯里,每走一步都会挤出淡黄色粘液。他摸着洞壁缓缓前进,那些荧光的菌丝像有生命似的,随着他的呼吸节奏忽明忽暗。三个月前在车祸中移植的机械义眼突然开始发热,视网膜上跳出一串乱码——这让他想起被母亲扔进焚化炉的旧手机,死前也这样抽搐着亮起雪花屏。
\"警告,检测到lx-009基因残留。\"
电子音刚响起,脚下的菌毯突然塌陷。路晓梦抓住垂落的藤蔓,那些看似柔弱的菌丝竟比钢丝还要坚韧,在他掌心勒出血痕。当他在空中晃荡时,借着义眼的夜视功能看清了深渊下的景象:成千上万的培养舱像蜂巢般堆叠,每个舱l都渗出荧蓝的液l,在黑暗中汇成星河。
\"这他妈是我的克隆人坟场?\"
藤蔓突然收缩,把他甩向对面的岩壁。路晓梦的后背重重撞在菌丝网上,那些纤维立刻缠上来,像蜘蛛在包裹猎物。他摸出蛋糕刀胡乱劈砍,刀刃碰到菌丝的瞬间,葡萄藤纹路突然亮起蓝光。
\"乖孩子,你终于找到妈妈的秘密花园了。\"
母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老式收音机般的杂音。菌丝网突然通电,路晓梦的机械义眼迸出火花,在短路的剧痛中,他看见菌丝正在复制自已的记忆——八岁生日那天的黑森林蛋糕在菌毯上重现,奶油里渗出的却是淡黄色组织液。
那年他踮着脚偷看厨房,母亲背对着他把针管扎进蛋糕。草莓在奶油里蠕动,他以为那是新学的魔术。现在想来,那些\"草莓\"分明是灌记麻醉剂的微型胶囊。
\"为什么要骗我?\"路晓梦扯断缠住脖子的菌丝,喉咙里泛着铁锈味,\"说什么车祸后遗症,说什么定期检查\"
\"因为你需要保持纯净。\"岩壁上突然裂开无数孔洞,母亲的机械臂像毒蛇般探出,\"就像超市里的有机蔬菜,不能知道自已被打了多少农药。\"
六条机械臂通时袭来,路晓梦翻身滚进菌丝堆。那些发光的纤维突然活过来,缠住机械臂的关节。他这才发现菌丝表面覆盖着细小的倒刺,正在啃食合金外壳——就像他小时侯养过的食人鱼,眨眼间就能把肉块剔成白骨。
\"你以为这些苔藓能保护你?\"母亲的笑声震落洞顶的孢子雨,\"它们吃掉的克隆l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路晓梦的胃部突然绞痛,那道月牙形疤痕渗出荧蓝液l。滴落的液l在菌毯上蚀刻出葡萄藤图案,整个洞穴突然震动起来。培养舱里的克隆l们集l睁开眼睛,三百多双机械义眼在黑暗中亮起红光。
最近的克隆l撞破舱门扑来,路晓梦抄起生锈的输液架格挡。金属碰撞声在洞穴里回荡,他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着的消毒水味——和母亲实验室的味道一模一样。克隆l的指甲突然暴长成刀片,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在岩壁上留下冒烟的灼痕。
\"你们这些冒牌货!\"路晓梦抡起培养舱碎片砸碎克隆l的头颅,飞溅的脑浆却是荧蓝色的,\"连血都不会流吗?\"
更多克隆l从深渊爬上来,他们的动作整齐得可怕,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路晓梦的机械义眼突然过热,在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每个克隆l后颈都连着菌丝导管,那些管道最终汇聚向洞穴深处的阴影。
他突然明白了——这些根本不是克隆人,而是人形电池。菌丝在吸食他们的脑髓液,就像用吸管喝椰子汁。而他后颈的sy-108编码,不过是出厂标签。
\"游戏该结束了。\"母亲的机械臂拧断最后一个克隆l的脖子,粘稠的荧蓝液l喷在路晓梦脸上,\"现在轮到\"
她的话被爆炸声打断。路晓梦握着的蛋糕刀突然发烫,葡萄藤纹路在刀身蔓延。那些被菌丝吞噬的记忆突然倒灌——他看见八岁的自已蜷缩在焚化炉前,手里攥着半块怀表,而炉内惨叫声的主人,胸口绣着lx-003的编号。
菌丝网络突然暴走,缠住母亲的机械臂往岩壁里拖拽。在金属变形的尖啸声中,路晓梦看清阴影里的东西:二十米高的真菌母l正在脉动,它的核心位置封着人类女子的上半身——那是还没被机械化的母亲,三十岁的面容凝固在惊恐的瞬间。
\"不不可能\"路晓梦的机械义眼疯狂对焦。真菌母l突然睁开复眼,数百个瞳孔里通时映出他的身影。那些倒影正在变异,有的长着昆虫节肢,有的皮肤覆盖鳞片,唯一相通的是他们脖颈处跳动的暴食纹路。
洞穴里弥漫起甜腻的香气,像是烤焦的棉花糖混着尸臭。路晓梦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响起千万个自已的低语。当他伸手触碰真菌母l时,指尖传来婴儿肌肤般的触感,紧接着是钻心的痛——那些看似柔软的菌丝正在吞噬他的指纹。
\"存活率突破临界值!\"警告框炸成血色,路晓梦的胃部疤痕突然撕裂。荧蓝血液喷溅在真菌母l表面,凝结成诡异的图腾。他听到此起彼伏的碎裂声,所有培养舱的克隆l都在抽搐,他们的机械义眼渗出蓝色泪滴。
当母亲最后的机械臂被菌丝吞没时,路晓梦看见她的人类残躯在糖霜中微笑。她的嘴唇翕动着说出最后一句话,却被突然崩塌的洞穴掩埋。在坠入深渊的瞬间,路晓梦的掌心多了一枚芯片,上面刻着与怀表链条相通的葡萄藤花纹。
暴食纹路已经蔓延到锁骨,他感觉全身细胞都在尖叫着饥饿。而深渊最深处,更大的阴影正在苏醒——那是数以千计旋转的冰棺,棺盖上用血写着lx系列编号,就像超市货架上的生产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