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С˵ > 风拂槛 > 第30章  宋辙身世
    谢知脸颊红扑扑的,瞧着宋辙来兴奋道:“下官查清楚了,那老叟姓廖,乃蓬莱县东郊八仙里人,家中共有男丁三口,有上等田二亩,下等田三亩,那日到县衙就是为了那三亩下等田的事。”

    宋辙与佑儿在旁坐在,也不发问催促,自倒了茶听他娓娓道来。

    许是难得被人注视着,谢知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下官请了里长来问,原来这官司自军户屯田令起,就开始闹腾了。”

    “那年县衙的书吏去丈量田地,可廖家偏偏说自家田地皆是上等肥田,却被衙门判了三亩做下等。本来这好赖田只等庄稼出苗,就一眼能辨的,谁知出苗时这三亩地真是荒了,按道理荒田就要交军户开垦,出了粮食要分三成交农户充租金。”

    “廖家大郎心里不服,但也无可奈何,只是廖老叟得空就来衙门递诉状。”

    宋辙搁下茶盏,语气淡淡道:“只是说这事?”

    谢知心头咯噔,这也不怪他如此小心,实在是往日被赵靖等人骂惯了,听得人质疑自己暗道不好。

    见他面露苦色,宋辙倒不为难:“那日廖老叟在你衙门外时,本官正好也围观了。”

    看了眼佑儿,示意她来讲那日的情形。

    佑儿颔首道:“那日大人与奴婢在人群里,听到的话却与谢县令讲得有些差错。”

    “县令可知老叟家另外的两亩田地与军户垦的三亩相连?可知那老叟还诉苦他家中的地经测已不足二亩?大人找来里长问缘由,可想过里长怕是早站在军户那头,哪里会讲实话?”

    有着宋辙撑腰,她浩浩荡荡连问了谢知三题,见对方面色绯红的厉害,不好意思道:“奴婢并非针对县令。”

    谢知倒是并未恼怒,走上前来作揖道:“姑娘的话没有错,是我一时着急想问出了缘由,并未去考证。”

    宋辙听了他这话,斟了盏茶递给他道:“佑儿性子直率,谢县令多担待些。”

    府衙原来的好茶悉数被金吾卫抄走了,眼下这茶是谢知带过来的,虽是普通但也能入口。

    “既然谢县令还未来得及去考证,不如明日一早随我去瞧瞧?”茶香上浮,宋辙说得真是随意:“想来明日清吏司的书吏也到了,这田是好是坏,究竟几亩几分,我们一探究竟。”

    窗外的微风吹来,谢知身上添了几分凉意,怔怔道:“济南府到登州,快马加鞭也要一日一夜,大人这是早有打算?”

    他心头大骇,怕是那日廖老叟在衙门外喊闹时,宋辙就即刻安排了人来。

    “下官实在失职!”谢知起身作揖:“此事必要查明,还百姓公道!”

    佑儿是晓得内情的,见宋辙倒是脸不红心不跳,轻咳一声就叫谢知坐下,有种看熟人装正经的幽默。

    她垂下眼眸,低头拂弄着茶沫子不敢细看。

    两人商议着明日的事,谢知主动说道:“还请佑儿姑娘也同去,姑娘机敏必有助益。”

    宋辙倒是假意沉凝半晌,才转过头来问佑儿:“谢县令所言,你作何想?”

    佑儿抬眸,两人的眼眸里清晰可见对方的影子,何况金稞子还在钱袋里发烫嘞。

    “都依谢县令的意思。”她颔首道。

    谢知见宋辙认可自己,佑儿也应下提议,顿生欢喜。可知他履职至今极少被人认可的时刻。

    议完了事又用过饭,谢知提着灯笼亲自将二人送回了内院,才去公房整理被赵靖荒掉的公务。

    察觉身后之人离得远,宋辙放慢了半步道:“明日你要从八仙里的妇孺那里多听些有关军户,方田等事,还要听听她们各家各户田地收成,往年税赋如何交的。”

    不就是套别人的话,佑儿不知不觉与宋辙走在一条水平线上,衣袂相连,只是夜色之下,难以察觉这丝不妥。

    “大人放心吧,我最擅长这些事了。”佑儿得意道:“除了大人,咱们衙门里谁没跟我讲过家事。”

    暮色苍茫,宋辙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灯笼,过往如白驹过隙,从他脑海里浮现又落幕,低声笑了笑:“你想听我的家事?”

    这是能说的吗?佑儿捂了捂嘴,忙摇头:“大人的私事,岂是奴婢能听得的?”

    宋辙“嗯”了一声,半晌不言语,走在屋檐下时,才道:“今日早些歇息,养精蓄锐。”

    衙门的屋子比之客栈小了些,但胜在这墙砌得厚,宋辙坐在书案前,思绪万千。

    在宋辙的记忆里,再也没见过比爹娘更恩爱的夫妻了,他自小家中殷实,爹娘见他已到了送去书院的年岁,想着家中热闹些,就想再生个孩子。

    他记得每旬从书院回来,看到娘亲日渐显怀的肚子,心里盼望着那素未谋面的手足降临。

    娘常说,辙儿要学富五车,今后科考入仕,给弟弟做个表率。有时又说,将来中了举人老爷,成为妹妹的倚仗。

    后来啊,他不仅中举,还过了殿试,被圣上钦点成了榜眼,可身边除了挼风,没有为他高兴的人了。

    从他成为孤儿那日起,宋辙就暗自发誓,也许官拜庙堂,爹娘看到才会放心。

    夜来月浸窗,宋辙望着窗外黑夜,无奈叹息。

    挼风宵禁前带着衙门书吏到了登州,来人是何提举的远房表亲,约莫三十年岁,看着中等身量,是衙门里方田赢分的个中翘楚。

    佑儿起了个大早,推门就瞧见了挼风站在梧桐树下练剑,不过他那剑并未开刃,平日里也只是跟着衙役摆弄罢了。

    “挼风小哥来了!”佑儿招呼道:“连日赶路可是辛苦?”

    挼风听到她的声音,顺势收剑道:“不辛苦,大人说了不必着急赶路。”

    见佑儿眼神往宋辙的屋子瞟,走上前来揶揄道:“大人一早就带着何书吏去找谢县令了,吩咐我说等姑娘醒了再去八仙里也不迟。”

    她本来就是按着时辰起来的,且宋辙对公务向来上心,也绝不是说这话的人,佑儿往前走了几丈才回头道:“大人昨日说了,卯时到前面用了饭出发,你竟敢假传大人律令,我这就告你去!”

    “佑儿姐可饶恕小的,再不敢瞎说了!”

    两人笑闹一阵,就到了前院堂前,果然见厨房的婆子拧着食盒来摆饭,佑儿得意看了眼挼风。

    两人无声打着机锋,倒没逃过宋辙的眼,舀了粥放在佑儿手边道:“他才多大,你莫逗他了。”

    三人相处自在轻松,谢知眼中多了些羡慕,自小家教严苛,也显少朋友交际,从未与人这般笑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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