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王宫,夜半三更。
\"啊——\"
突然间,一声惊叫如同夜空中的一道闪电,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姬发像被噩梦惊醒一般,猛地从龙榻上坐起,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着,胸口也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额头上更是渗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他的双手紧紧攥着锦被,那是他在噩梦中唯一的依靠,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几乎要嵌入锦被之中。
\"大王,您又做噩梦了。\"
一旁的邑姜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吓了一跳,她立刻从睡梦中惊醒,迅速起身,取过一条柔软的丝帕,小心翼翼地为姬发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月光透过纱窗,洒在邑姜的身上,映照出她那精致的面容和充满担忧的眼神。
姬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得仿佛被砂纸磨砺过一般:\"夫人,孤又扰你清梦了。\"
他转头望向窗外,只见夜色如墨,一片漆黑,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已经是三更天了。
邑姜温柔地安慰道:\"大王龙体要紧,妾身少睡些无妨。\"
她轻轻握住姬发那颤抖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一些安慰,却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阵阵冰凉。
这位西岐王后,出身名门,身份显赫,但她却毫无骄矜之气。
自从她入主中宫以来,便以其非凡的才能和智慧,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她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对姬发一片真心,令人感动。
姬发凝视着他深爱的妻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自从经历了红沙阵的劫难之后,他夜夜都被噩梦所困扰。在那些可怕的梦境中,张天君那张狰狞的面孔总是不断地浮现,手持利剑,凶神恶煞地要取他的性命。
那梦境是如此真实,以至于每次他从噩梦中惊醒,都会感到心有余悸,久久无法平静。
\"孤近来夜不能寐,龙体每况愈下。\"姬发苦笑着说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疲惫。\"照此下去,只怕孤要早日去见父王了。\"
邑姜听到这话,脸色骤然一变,她急忙伸手掩住姬发的嘴,轻声说道:\"大王正值壮年,万民仰仗,怎可说这等不吉之言?\"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蕴含着一种坚定的力量。\"若是被朝臣们听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姬发握住邑姜的手,点了点头。他想起父王姬昌,原本身体康健,却在讨伐崇侯虎后噩梦连连,最终英年早逝。如今自己竟也步此后尘,怎能不忧?
\"“不如召姜丞相回宫,为大王诊治?”邑姜提议道。
姬发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相父此时正与闻太师交战,这一战关系到我朝的国运,他又岂能因为我一个人的身体而分心呢?”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殿外忽然传来内侍恭敬的声音:“启禀大王,上大夫散宜生求见。”
姬发与邑姜对视一眼,邑姜心领神会,立刻起身转入屏风之后。姬发则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后沉声道:“宣。”
散宜生步履匆匆地走进殿内,他向姬发行礼后,抬头一看,不禁心头一紧——只见姬发面色苍白如纸,双眼下方还有明显的青黑色,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憔悴。
“大王龙体欠安?”散宜生关切地问道。
姬发摆了摆手,强作镇定地说:“无妨。上大夫深夜入宫,想必是有要事相告吧?”
散宜生面色凝重,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双手恭敬地呈给姬发,说道:“大王,这是前线的战报。”
姬发接过竹简,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连声音都有些发颤:“我军……败了?”
“啪”的一声,姬发手中的茶盏突然掉落,摔在地上碎成了数片。
茶水溅湿了地毯,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暗暗的色泽,是这片土地上流淌的鲜血一般,触目惊心。
姬发强自镇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接过战报,展开细看。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几行字上时,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只见战报上写着:粮草被焚,损兵两万,姬叔升、黄天祥等大将阵亡……
散宜生垂首而立,他的心中忐忑不安。自西岐起兵以来,虽然经历过一些小挫折,但从未遭遇过如此惨重的失败。
尤其是黄飞虎之子天祥的阵亡,对于西岐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姬发放下竹简,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半月之内,连损数员大将……”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闻太师十几万大军仍盘踞卧龙岭,相父此番……指挥不当啊。”
散宜生连忙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姜丞相定会吸取教训,下次必能大破商军。”
姬发沉默不语,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这些年来西岐的发展历程。
在姜子牙的辅佐下,西岐日益强盛,国土扩张了三成,接连击退了商朝的征讨大军。
然而,这次的惨败却让他开始重新审视姜子牙的军事才能。天下诸侯无不侧目,只待西岐振臂一呼,便可共伐无道。
但此战一败,不仅损兵折将,更耗损国库。西岐数代积累,已去其半。若战事持续
\"上大夫深夜前来,恐怕不止为送战报吧?\"姬发突然问道。
散宜生拱手道:\"大王明鉴。朝中那些反对用兵的老臣,得知败讯必会借机发难。臣恐\"
姬发眉头紧锁。那些老臣都是父王留下的肱骨,忠心耿耿却思想守旧。自他继位以来,没少被这些人劝谏。尤其是红沙阵一役后,姜子牙更被骂作\"以臣凌君\"的奸臣。
\"上大夫有何良策?\"
散宜生胸有成竹:\"那些人不过逞口舌之快。只要大王信任微臣,臣自有办法让他们哑口无言。\"
姬发展颜一笑:\"上大夫乃孤之股肱,孤不信你,还能信谁?\"
君臣二人又商议良久,直至东方泛白。散宜生告退后,姬发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渐亮的天色。远处传来晨钟之声,新的一天开始了,但西岐的未来,却因这一败而蒙上阴影。
邑姜悄然来到身后,为他披上外袍:\"大王,该早朝了。\"
姬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夫人,你说孤坚持伐商,是对是错?\"
邑姜柔声道:\"大王心系天下苍生,欲除暴君,何错之有?一时挫折,不足为虑。\"
姬发点点头,目光渐渐坚定。他转身走向殿外,步伐虽缓却稳。晨光中,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承载着一个王朝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