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太后与圣上一前一后坐到主位上后,礼仪官才宣布宫宴正式开始。
无数烟花绽放,将天空也映照得姹紫嫣红起来。
太后的心情很好,给各位宗亲,重臣都赐了一些预示吉祥的菜肴。
江照月与萧决坐在一起,始终保持着微笑,其实她已经很累了,但依然很配合,对着每道扫过来的目光微笑,尽职地与萧决一起举杯致敬等。
她自认为已经做得很是完美,就等着此次宫宴结束,顺利离开。
江照月正这么想着,不由地往门口看了下,正有十几名穿着艳丽的舞姬从中走来,为首的女子虽然戴着面纱,身形却熟悉得很。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泠音!
泠音怎么会在宫中的舞姬中?是谁安排她进来的?
许多问题在江照月的脑子里一晃而过,不过泠音是官妓出身,若是有宫中贵人要求,她确实是可以进来的,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但进宫献艺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泠音不和她说呢?
江照月隐隐有些不安。
泠音的舞姿婀娜,柳腰莲步,风摆荷叶。
周围人的目光几乎都被吸引了过去,眼见就要到尾声,江照月才略略松了口气,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呢。
她这想法才出来,就听到“嘣”的一声,配合着舞步的琴声居然就此中断了。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舞姬和乐师都跪了下来,不敢做声。
在太后寿宴上犯这种错误,实在是大错!
就连主办的皇后都跪了下来:“母后息怒,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管理不周!”
“自然是皇后管理不周,”坐在一旁的柳贵妃开口,“就连艳紫阁的贱婢都敢招进宫来。”
听到柳贵妃这么说,江照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太后的宫宴,自然是要听她的,皇上虽然脸色难看,但却没有开口,只是转头看着太后。
太后一向温婉,摆了摆手:“皇后近日操劳哀家的生辰宴,很是辛苦,有些纰漏也是在所难免,起来吧。”
“这可不行,”柳贵妃立即开口道,“母后,这是您的生辰宴,琴弦断乃是大不祥,纵然你仁慈,但这些贱婢一定要受到惩罚,总不能让您替他们挡灾吧!”
太后闻言,似乎是拿不定主意,没有说话。
坐在她身边的皇上面色不佳,声音冷淡:“皇后你起来吧,贵妃说得对,如此重要的日子竟然能有此纰漏,这些人纵然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都没入贱籍,发配岭南!”
他这一怒,非同小可。
江照月的脸色发白,岭南崇山峻岭,传闻终年毒气缭绕,更别提岭南距离玉都千里万里,路上何等的艰难,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很有可能会撒手人寰!
泠音怎么能去那里?
皇上的话音刚落,御林军便立刻动手,将还在求饶的舞姬与乐师齐齐扣住,正要往殿外带去。
江照月转头看向泠音,却发现她也在看自己,两人的眼神方一接触,泠音便对她摇了摇头。
泠音之前帮过自己,自己怎么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下去呢?
江照月想要站起身来,却被萧决握住了手指,他的眼神冰凉,也对着她摇了摇头。
萧决与她没有感情,自然无法共情她,但泠音是她的朋友,她没办法袖手旁观。
“你我夫妻一体,你会帮我的,对吗?”
江照月说完,还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立刻站起身来!
其实这句话不过是在提醒萧决,在这种场合,即使他想要撇清也是无法的,他们现在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聪明如萧决怎么可能听不懂呢。
江照月走到正中跪了下来:“皇上,母后,不过是琴师一人之过,何必牵连无辜,今日是母后的好日子,也不宜大动干戈,不如就小惩大戒可好?”
太后自然想要保下江照月,但皇亲贵胄皆在,她自然是要以皇上的意见为先。
皇上皱了下眉,语气不好:“靖渊王妃,你的意思是朕的处置过重?”
“臣妾不敢,只是皇上仁德,太后慈爱,今日又是大好日子,臣妾斗胆求皇上和太后开恩!”
“臣弟也求皇上开恩,”萧决不知何时已经跪在了她的身侧,“母后开恩。”
太后叹了口气:“既然月儿都为你们求情了,那便都起来吧。”
闻言,皇上皱了下眉,却没再说什么。
柳贵妃察言观色,“照臣妾来看,若是就此放过,岂不是在昭告天下,皇权威严可以被挑战吗?臣妾倒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不如就让靖渊王妃弹奏此曲,再让在场的舞姬跳完,也算是让他们戴罪立功,皇上母后,你们看呢?”
江照月心中咯噔一声,她与柳贵妃并无交情,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会弹琴呢?
太后看向了皇帝,这确实给双方台阶下的好主意。
皇上轻咳一声:“那便如爱妃所言吧靖渊王妃,你可有异议?”
“臣妾不敢,”江照月只得答应,“臣妾多谢皇上开恩,多谢太后开恩。”
萧决和江照月一起站起身来,他皱着眉,心情显然很不好,但始终没有再说什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江照月则是坐到了方才演奏的琴娘的位置上,此时已换上了新的古琴。
她虽然心中忐忑,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是硬着头皮也得上。
江照月的手指按在琴弦上,这不是自己的琴,自然需要试一下手感,但这是在宫宴上,她没有这个时间。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弹奏了起来。
舞姬们立刻跟上了音乐的节奏,开始翩翩起舞。
泠音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情绪,但没多久,她便立刻跟上音乐的节拍,收回了目光。
音调在指尖流转,待弹到一半时音色却急促变化,江照月的手指连弹,硬生生将其中的音调翻转,与平日里的音调不一样,却意外地有种韵味,让人回味无穷。
一曲终,太后率先鼓起掌来:“哀家听过那么多首霓裳羽衣曲,都不如月儿弹得好。”
“好啊!”就连皇帝也鼓起掌来,“靖渊王妃好琴艺!”
江照月站起身来,露出一个笑容,随后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但她的手心都湿透了,一点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镇定。
古琴有问题!琴弦被人动了手脚!
江照月脑中急转,也许从泠音出事,自己出声阻拦开始,就已经掉入了精心设置的陷阱里。
但是谁呢?莫名知道她会弹琴的柳贵妃吗?还是……江照月转头看向正低着头的楚离,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