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圣旨御发,捷报遍布天下。
除了偏远小村无法张告,皆由村正告知外,其余城镇务必张告宣明,彰显我大明天威。
北平府,安沙镇。
朱雄宅邸。
一切景致依旧,不过招牌换了新颜。
昔日仅书“酒馆”二字,今朝已是“悦来”双字并肩而挂——这简简单单的酒馆竟是坐实成了如今覆盖整个北平府的大酒楼总店。
回想当初庆功宴上的佳酿,便是自家酒楼所供。
当时连皇叔都赞不绝口。
当下。
不宽敞的朱家堂屋,聚集了十几人,皆着普通衣衫。
尽管气度气质非凡脱俗,显然身家富贵,但因当今圣上朱元璋一令,凡经商之人皆不得身穿华服,违者必罚。
即便家资万贯亦难越雷池半步,这足以窥得当今圣上对商贾的反感程度。
故此,在大明商人的地位便尤为低下。
众星拱月中的人,即是常年照顾朱雄的林伯,也是现今他最可托付心腹之人,视作慈父一般的存在。
显而易见,眼前这群人核心所在正是林伯。
“管家大人,”一人率先出声,“近半年里除去开支用度,我们北平酒楼净盈五万金。”
听罢报告,林伯稍感欣慰地点头认可。
“很好,看来这半年我们的酒楼终于在这北平城扎稳脚跟,盈利相较前期增加了十几倍不止。”
另有人补充汇报道:“管家……”
“我们白沙城只是个小地方,远不如北平那般兴盛,可去掉开销后,也赚下一万金了。”一位管事向林伯汇报道。
“我们星沙城的酒楼同样除去成本,收获了两万金的盈余。”
周围十数人相继发言,每个人报出的数目最少也有五千金,最多的更是达到了五万金。
显然,这些人都是悦来酒楼分布在各地的负责人,各自掌管着一处生意。
“好,很好!”
“看来咱们悦来酒楼的美酒确实深受北平百姓喜爱,才能取得这般成绩。”林伯满脸欣喜地说道。
当下的大明朝,民众间的交易并未直接使用金银,而是依赖朝廷发行的与金银等值的大明宝钞,在全国范围内流通。
当然,
只要持有宝钞,就可以到大明境内的银号兑换相应的金银实物。
这套货币体系已运行多年,并未出现漏洞。
加之锦衣卫遍布天下,无人敢私刻或伪造宝钞,以往有胆大妄为者早已被灭门示警,因此秩序井然。
“北境之人素来嗜酒,这人尽皆知。
且遵照您当初的要求,我们的美酒分为多个等级,从百金一壶的珍酿,到只需一贯钱便能买得起的普通酒应有尽有,这就满足了各个阶层顾客的需求,从而造成了现在的火爆局面。”一位掌柜笑呵呵地说道。
“佳酿只是其中一环,真正关键的是待客之道。”
“各位必须谨记,无论哪类客人踏入悦来酒楼,哪怕他衣衫褴褛也要礼敬有加,如此才能长久经营。”林伯告诫众人道。
“管家请放心。”
“您的教诲我们都牢记于心。”
“绝不会轻易遗忘。”
众位掌柜连连点头称是。
“什么?”
“东家去参军了?”
“莫非东家还参加了讨伐北元的战争?”
十几名掌柜无不惊讶地望向林伯。
“诸位不必忧心,东家福泽深厚,定不会有事。”
“投身行伍乃是东家的志向。”林伯语气淡然,神情依旧沉稳如山。
自从一年前朱雄离家投军之后,林伯便带着徐家给的钱开启了为朱雄积累资本的第一步——在邻近的星沙城开设了首家悦来酒楼。
借助朱雄提供的独特酿酒配方,开业当天酒楼便名声大噪。
仅仅一年,林伯已经将悦来酒楼的连锁扩展到了整个北平府的各大城池,获取了巨额利润。
这一切都默默地是为了支持朱雄。
他永远记得少爷临走时那份坚决,林伯心里非常清楚,朱雄此去凶险难测。
所以,他暗自发誓,倘若朱雄真的在战场中发生不测,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一定会让位高权重的国公府徐家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他眼下能做的唯有赚钱,而且要竭尽全力地积攒财富。
当资金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他就能够建立属于自己的死士队伍,掌握颠覆的力量。
这便是林伯所能为朱雄所做的一切。
在他内心深处,朱雄就是他后半生的寄托,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把朱雄当作亲生子侄看待,对于曾受过的羞辱,他迟早会找回去。
“好了,”
“诸位也不要过多猜疑。”
“等东家回来之时,我会召集大家共同拜见的。”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们可以先行返回各自的岗位了。”
林伯再次对大家交代道。
“明白。”
众位掌柜点头应允,虽内心仍有疑惑,却也不敢再多追问,遂齐齐向林伯鞠躬示意后,缓缓走向门口离开。
然而,当北平来的掌柜推开大门时,看到眼前的场景瞬间愣住了。
不知何时
门外竟然聚集了数百名安沙镇的居民,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激动与兴奋。
这一场景让他倍感意外。
“管管家,你快来看看吧。”北平掌柜语气疑惑地喊道。
林伯听闻后露出些许惊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来了很多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北平掌柜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这么多人?”
林伯满脸困惑,还是立刻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放眼望去,果然有数百人站在酒馆外,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炽热的情绪。
但林伯心中并没有惊慌,毕竟这些人都是安沙镇相识多年的邻里乡亲,自己从未冒犯他们,还曾多次给予帮助,显然不会是来挑衅的。
“各位父老乡亲,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是要买酒吗?”
“不好意思啊,今日酒馆已经歇业,不卖酒了。”
林伯带着微笑走出来说道。
“老林,我们不是来买酒的,而是来祝贺你的啊。”
一位年长的老人微笑着说道,其他乡里也都在用微笑注视着林伯。
“贺我?”
林伯更是一头雾水,笑着问:“我有何喜事可庆呢?”
“哈哈……主要是贺你家少爷。”那位老人接着笑道。
“我家少爷有消息了?”
一听到朱雄的消息,林伯瞬间神情紧张起来,这一年多战事不断,但军中一直未传回消息。
虽然在外人面前他强作镇定,但独处时,林伯早已为少爷担忧不已。
“恭喜朱雄小子啊,他在战场可是建功立业啦。”另一位百姓说道。
“朱将军带兵攻下了草原敌方大营,击毙北元皇帝,彻底瓦解了北元朝堂。”这些传言听起来就像是戏文里才会有的传奇情节。
身后的掌柜们也同样是面露疑色,一头雾水。
正在此时,一声“知县到”的高声传来,在十余名衙役簇拥下,一位穿着官服、面带笑容的知县走到了现场。
看到知县,挤满周围的百姓自动分出一条路,并且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敢靠近。
“想必这位就是朱将军府上的管家林伯吧。”知县径直走到林伯面前微笑说道,语调间透着一丝敬意。
林伯见状立刻躬身行礼道:“见过知县大人。”
知县连忙搀扶起来:“管家无需如此多礼,本县今日特地登门造访啊。”
知县,虽然是区区七品之职,且依据治下人口数量,还分为上、中、下三种等级。
在浩瀚的大明朝堂体系内,七品确实算不上什么重要官职,然而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却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可谓是一方之尊。
“为何要拜访我?”林伯疑惑不解。
环视四周乡亲们的热烈神情,再回想刚才的话语。
“莫非我家少爷真在战场建立了盖世奇功不成?”林伯震惊地追问。
“当今天子已经颁发告示昭告天下,表彰朱将军的英勇事迹,他的丰功伟绩难道还能是虚言吗?”知县语气激动,“能够孕育出像朱雄将军这样的人物,这是我们安沙镇的无上光荣啊。
将来,因着朱将军之名,我们安沙镇将声名远播。”
“我的少爷真的杀了北元皇帝?”林伯仍旧震惊不已。
“不只是诛杀北元皇帝,更是破了北元京都、摧毁王庭、将整个北元朝堂扫除殆尽”
“事已成矣。”
“朱将军此战之功,足以确保北方边境十年之内免受草原部落的侵扰。”
“如此卓越的功勋,实乃大明难得一遇的大功劳啊。”知县满怀敬意地说道。
听了知县的这番断言,林伯整个人顿时愣住。
“我家少爷他居然真的达成了。”
“不仅扬名立万。”
“还建立这般巨大的功勋。”林伯内心激荡不已。
“眼下朱雄将军已成为指挥使一职,正四品,统率五万精锐。
十七岁的指挥使,纵观我大明上下,朱雄将军可谓是开天辟地第一人。”知县又补充了一句。
“少爷居然当上了指挥使!”
这一语直让林伯脑袋嗡嗡作响,如同一个惊天喜讯在脑中炸裂。
尽管林伯与官场无缘,但他明白指挥使的意义,清楚正四品的分量。
能称之为朝廷重臣,在诸多无权指挥使面前显得更有实权千百倍。
更况且自家少爷才十七岁年纪,就已然创下灭国斩王的丰功伟绩,这样的功绩昭示着无限可能。
此时,林伯总算明白了为何这位知县对己方态度毕恭毕敬。
这一切皆源于少爷的地位——正四品的军事将领。
这样一个七品官员见了都得尊敬的人啊。
“少爷。”
“你做到了。”
“最年轻的大明指挥使,徐家呵,我看你们还怎样阻止少爷娶锦儿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