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在自己的地盘,季蕴楚并不紧绷,心里或许有着些许紧张,动作上都很自然。跟其他人与老同学相聚时没有两样。
他视着她手中的葡萄,略微停顿了下接过。
他没有立即吃,转眼看向季蕴楚身后餐桌上的纸袋,早上他来的时候,她给他的就是这个袋子,“我的衣服,是装在那里面么?”
季蕴楚回头看了一下,“是,我去给你拿来。”
从沙发到餐桌不过几步路,她很快就提来了袋子。
她准备将东西放在他跟前的沙发上时,他起身,伸手拿过,“给我吧,等会儿我还有事,就不坐了。”
蒋劭也跟着站起。
季蕴楚想着应该客气挽留一下,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说了句,“那好,既然有事我就不多留你了,我送送你吧。”
陆呈冶:“几步路而已,不用送了,霍倩发你的图你先好好看,画图的事情不用太着急,先熟悉熟悉。”
见他拒绝,她心中并未有其他想法,将他送到了房子门口。
两只脚已经踏出房子的人,走着走着渐渐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她,“周六有空吗?”
“什么?”
看着她带着疑惑的表情,陆呈冶开口,“郑添说,我们几个很久没有聚了,趁着现在都回来,他想要大家一起聚聚,你周六要是有空话,我发地址给你。”
当着人间男朋友面约人,陆呈冶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季蕴楚看了眼蒋劭,她心里是不想去的,有吴简在场,她实在担心自己会演露馅。
可她的动作,在陆呈冶眼中看来,以为她是在征求蒋劭的意见。
他补充了句,“可以带着你男朋友一起,人多也无所谓。”
他话说到这个地步,季蕴楚觉得不好拒绝,随即答应了下来,“那好,到时候你发地址给我。”
“嗯。”
话说完,他没再停留,抬腿离开。
房门关上,进了电梯的陆呈冶右手提着装着衣服的纸袋,左手慢慢摊开手掌,那颗圆润又饱满的“yan光玫瑰”正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掌心。
陆呈冶盯着看了很久,直到电梯到达负一的停车场。
走出电梯的同时,那颗葡萄,被他重新小心翼翼握回手中。
他的车停在距离电梯大概一百多米的位置。
刚走出一半,身后传来熟悉富有活力又带着点静柔的声音。
“陆呈冶。”
他转身回头。
因为跑得着急,呼x1不畅的季蕴楚弯着腰,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你车钥匙忘了拿。”
刚在房间里,他坐下后顺手将手中的钥匙放在了茶几上,按他的记x来说应该不会忘。
眼前的人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还好赶上了,喏,给你。”
他的目光在她微微发红的脸颊上停留着,接过她递过来的钥匙,声音低沉而平静,“谢谢。”
“不客气,小事而已嘛。”季蕴楚0了下脖子,这个动作是她经常会在尴尬无措的时候做。
不是下班高峰期,停车场来来往往的车辆极少。
“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关于搬家的问题,他不是第一次想问她。
“有些时间了。”她没有好奇他怎么问起这个问题。
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之前郑添说,有次他路过你家,看你已经不住在桥朔路那边,屋主告诉他,说你家搬到了国外。”
“你呢,是因为学业没有跟着一起出去吗?”
对于他有这样的误会,季蕴楚一点都不意外。
在季蕴楚刚上大学家中破产后,房屋就被她父亲季来印卖给了曾经做生意认识的人,那家人是一对丁克的中年夫妻。
后来因为她妹妹托她看看之前种的桂花树,她大概在半年前回去过一次。
当时房子已经换了主人,是对年迈的夫妇,问过后,季蕴楚才知道最初买她们家房子的夫妻已经移民。郑添见到的,不用说都是那对老夫妇。
看来是闹了乌龙了。
不过这样也好,季蕴楚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并不想让陆呈冶知道自己的狼狈。
她并没有解释,“呃……是啊,毕竟那个时候我才刚考上大学,还是想先好好读完书,就没有跟我妈他们一起出国。”
一束明亮的车灯打过来,有车过来,季蕴楚朝里面挪了一步,陆呈冶想要伸出的右手又回到原位,等车过去,匿进黑se的光线中。
季蕴楚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继续说道:“你不是还有事吗,钥匙送到了,那…我就先上去了。”
她微笑着说:“周六见”
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热情洋溢的se彩,很元气地对他挥了挥手。
陆呈冶视线专注地落在她的脸庞上,他表情始终很少,和她简直是两个反b。
简单的告别字词从他口中透了出来,“周六见。”
周六见,在这四年中的任何一个瞬间,陆呈冶没想过会和她说出这句话。
在太yan升起又降落的每一个日夜里,他想到最多的是,也许终其一生,他们都不会再相见。
当说出下次再相聚之时,反而更像一场梦。
回到家中的时候,蒋劭已不在家里。
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的季蕴楚正疑惑着人去了哪儿,手机兀然弹出了一条讯息,看了后,她才知道他去了店里。
独留她一个,她累极似的躺倒在沙发上。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充斥着无法消解的混乱。没有吴简闹这一出,她的生活会很平静。
平静,无论是在x格或者生活之中,都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
经过这几年的种种,她已经不想再经历任何风浪。但世界上万事万物运行的规律是,越是难能可贵的,越是难以得到。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她和陆呈冶还保持着遥远的距离。
季蕴楚很为难,败坏人姻缘这种事,对她来说难以做到,可她又必须去做。
她脑海里浮现出刚刚在地下停车场,陆呈冶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暗自想着,要不要直接让他跟她演场戏更好点。
但要是真那样做了,她隐瞒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而且,他也没有跟自己演假情侣的理由。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谁必须帮谁。
何况,将自己的nv友推给别人,哪怕只是假的,以陆呈冶的x格也肯定做不出来。
越想越烦躁,她从沙发上猛然坐起,回到了自己房间,开始翻阅起霍倩给自己的资料。
越看越晚的季蕴楚,晚上shang睡觉已经凌晨一点钟。
睡得太晚,早上迎接的就是迟到,她用极快的速度洗漱完扎了个马尾背着书出了门。
路过蒋劭房间门口,她发现他床上又是整整齐齐,以为他又是一夜没回来。
她跑得太快,甚至没有注意到茶几上用水杯压着的纸条。
今天倒霉的事接二连三,她正碰上老刘的课,被毫不留情地记了个迟到。
中午下课后,走在校园林荫小路上的季蕴楚,不禁悲叹,“奖学金,我的奖学金肯定泡汤了。”
同行的孙诺向她投去同情的眼神,安慰x地拍了拍她的背,“奖学金这种东西,咱下次再争啊,别难过,以后人生难过的事还有很多呢亲ai的。”
季蕴楚哭丧着脸,“亲ai的,你说太扎人心了亲ai的。”
“蕴楚……”她话音刚落地,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回过头的季蕴楚见是秦庚,眸光闪过一丝意外。
季蕴楚和秦庚不算熟,他是她最好朋友的哥哥。
“熟人吗?”孙诺没见过秦庚,好奇问道。
“算是吧,我朋友的哥哥。”
秦庚三两步跑到她面前,胳膊肘夹着一本书医学类的书,“我看着就像你的背影,我们有好久没见了吧。”
“是啊秦庚哥。”因为好闺蜜秦思的关系,季蕴楚也礼貌跟着叫秦庚一声哥,“秦庚哥怎么在我们学校?”
秦庚上的是八年制医学类院校,在季蕴楚学校隔壁,离得不算太远。
“我来找朋友,没想到就碰见了你,”秦庚道,“这不是快要放暑假,思思也快从学校回来了,你也长时间没有来我们家,到时候来玩啊。”
“好啊,前两天思思也跟我说了,到时候我也去看看叔叔阿姨。”
秦庚不好意思地0了0后脑勺,“我朋友还在等我,那……我先走了,回头见。”
季蕴楚:“回见秦庚哥。”
目送着秦庚走远,孙诺撞了撞季蕴楚的胳膊,“没想到,你一天天不说话的,身边帅哥还挺多。”
“怎么,你想认识啊?”季蕴楚打趣。
孙诺抱着胳膊道:“那还是算了,这位不对我的胃口。”
季蕴楚八卦道:“那谁对你的胃口。”
孙诺卖了个关子,“不告诉你,反正你见过。”
“我见过?难道是我们班的?”
“这个是秘密,”孙诺拉上她的手腕,“快去食堂吧,等会儿你ai吃的g0ng保j丁就没了。”
没问出答案的季蕴楚被拽着向食堂的方向走去。
快到饭点,路上的学生很多。
即便在这么多的人群里,站在树荫下等人的陆呈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穿着背带裙被带着穿梭在人堆里的季蕴楚。
人cha0涌动,烈yan与斑驳的树影下,他的眼里映上去的只有她的身影。
因为看得专注,连走过来叫了他好几次俞浈言的声音都没听到。
直到俞浈言叫到第四声时,他这才回过神。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季蕴楚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人堆里,“看什么呢?”
陆呈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瞥见她手里的盒子,他说:“东西拿了,就走吧。”
俞浈言跟上他的步伐,看见他的表情不太好,便讨好道:“我知道今天让你来是我的不对,明知道嘉微姐也在舅舅这里,我只是以为你已经不在意,毕竟都这么久了。”
陆呈冶向前走着,没说一个字。
嘉微,周嘉薇,他叔叔陆万程的养nv。二十四岁时嫁给了高中暗恋的老师,也就是俞浈言的舅舅柯有远。两人相差十四岁,这门婚事气得陆万程着实不轻,到现在也不接受。
和周嘉薇,陆呈冶和她在幼时相识。周嘉薇的父亲在国外维和任务中不幸牺牲,母亲早早改嫁。他叔叔陆万程和周父是战友,情同手足,就收养了周嘉薇。后来他叔叔移民,大学时的周嘉薇去了西班牙生活。
周嘉薇b陆呈冶大三岁,虽然是表亲,但是她对他而言,跟亲姐姐差不多。但在四年前,她却在他面前为他恨极了的人说话,让他原谅一切。所谓姐弟亲情,还b不过一个烂人。
从那件事后,他们已经好久没见,直到现在。
作为周嘉薇的好友,俞浈言自然是知道他们之前的纠葛,但她还是让他来了。
“呈冶。”陆呈冶走得很快,俞浈言上前一把拉住他,引得路过的几个学生侧目,“你真生我的气了?”
他们在一起,是一场只有彼此知道交易,她图他的人,他需要她部分人脉,他们各取所需,期限半年。
对俞浈言而言,她想要的不止这些,她要他完全喜欢上她。
所以她才会用这次明知而为之的试探,来测试他对自己有没有一点点动心。
陆呈冶是个及其护短的人,如果他能原谅这次她的举动,那就能证明,她在他心中已经变得有些不一样。
陆呈冶被挡住去路,不得不停下脚步,转眸,“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生气?”
确实看不出来,他脸上看不出来一点生气的影子,始终是很平常的表情。
“那你为什么一起吃完饭后不跟我一起上去?”俞浈言知道自己失败了,他这样就已经证明,她在他这里跟个路人差不多,挑不起他一点细微的情绪。
他道:“我说过了,我刚刚有个紧急电话要处理。”顿了顿,他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对我来说,以交易开始的事,只会以交易结束,不会发生任何变故。”说完,他绕过她坐进车里。
他会说这样的话,俞浈言心中一点都不意外,她知道他心中喜欢谁。
她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追问下去,只会把事情弄得不可挽回,甚至破裂。
这不是她想看到结果,所以她不再问他任何问题,跟着坐进了副驾。
在黑se奔驰马上开出林荫道路时,从食堂匆匆跑向教学楼的季蕴楚,不经意看见了副驾上美丽jg致的nv人,以及主驾驶位上,那张她熟悉至极的脸。
隔着一排树木,奢华的轿车与她近距离相擦而过。
他并未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