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南,一处僻静的巷子深处。
周毅推开那扇吱呀作响、却带着独立小院的木门,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南方湿润气息的空气。
这里,就是他在这个陌生城市,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家,或者说,“据点”。
虽然房间依旧不大,陈设简陋,但比起之前那龙蛇混杂、连转身都困难的小招待所,这里简直是天堂!至少,安全感大大提升。
他花钱添置了些简单的生活必需品——一张硬板床、一套干净的被褥、一张小方桌、立即发布两把椅子,还有一个能烧水做饭的小煤炉。
石头,那个被他从货场解救出来的、力大无穷的苏北农村小伙,也被他安排住在了院子角落一间更小的耳房里。名义上是看家护院、打下手,实际上,周毅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将这个看起来值得信任的“潜力股”纳入羽翼之下。
这天晚上,周毅难得奢侈地割了半斤肉,买了瓶廉价的白酒,亲自下厨炒了两个菜,叫上石头一起吃。
看着石头拘谨地坐在小桌旁,埋头狼吞虎咽,眼中充满了对好日子的感激和对周毅的敬畏,周毅知道,收拢人心的第一步,算是走对了。
“石头,”周毅喝了口酒,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跟着我干,别的我不敢保证,但肯定让你顿顿有肉吃,不受人欺负。但有几条规矩,你得记牢了。”
石头立刻放下碗筷,挺直了腰板,认真地看着周毅。
“第一,忠诚!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不说。”
“第二,勤快!我这里不养闲人,交代下去的事情,必须尽心尽力办好。”
“第三,嘴巴严!咱们做的事情,有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石头虽然憨厚,但不傻,他用力地点头:“周老板,俺懂!俺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
周毅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旁边正眉开眼笑、啃着猪头肉的猴子。
“猴子,你呢?”
猴子连忙放下骨头,擦了擦油嘴,嬉皮笑脸道:“周老板您放心!我猴子别的本事没有,就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啥事能说啥事不能说,我门儿清!以后您指东,我绝不往西!”
周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猴子这种人,油滑是油滑,但用好了也是一把好手。关键在于如何驾驭,如何让他真正为你所用。这需要时间和手段。
“行了,吃饭!”周毅不再多说,举起酒杯,“今天算是咱们三个的第一次散伙饭,哦不,是入伙饭!以后,有我周毅一口肉吃,就少不了你们的汤喝!”
……
酒足饭饭饱之后,猴子和石头各自离去。
周毅独自坐在灯下,开始复盘这次北上的收获与风险。
三千多块的巨额利润,验证了他商业眼光的准确性。成功躲过黑熊的截杀,也证明了自身力量和应变能力的提升。
但问题同样尖锐。
最大的问题,就是运输!
上次能搞到车皮,七分靠运气,三分靠砸钱,这种方式完全不可复制!而且成本太高,风险太大!如果不能解决稳定、低成本的运输问题,他的木材生意就永远只能是小打小闹,赚点辛苦钱,还随时可能因为运输环节的意外而倾家荡产!
必须找到新的、更可靠的运输渠道!
他把这个问题抛给了猴子,让他重点打探。
两天后,猴子兴冲冲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邀功的兴奋。
“周老板!周老板!我打听到了!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猴子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哦?说来听听。”周毅不动声色。
“城郊有个前进农机配件厂!是个半死不活的老集体,听说都快黄了,几个月发不出工资!”猴子唾沫横飞,
“但这厂子以前阔过!自己修了条连着主干线的铁路专用线!还有自己的货运站台!因为没生产任务,现在那线和站台都闲得能跑耗子了!”
“最关键的是!”猴子眼睛放光,“我托人打听到,他们手里好像还有点以前批下来没用完的铁路运输指标!因为没货发,那指标都快过期作废了!”
铁路专用线?!运输指标?!
周毅的心脏猛地一跳!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芒!
这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天上掉馅饼啊!
如果能把这条专用线和运输指标拿到手,哪怕只是合作使用。
那他的运输成本将直线下降!运输的稳定性和规模将得到质的飞跃!还能披上一层“集体企业合作”的合法外衣!
这绝对是撬动更大财富的金钥匙!
“这个前进厂,具体什么情况?负责人是谁?好不好打交道?”周毅立刻追问,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猴子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负责人叫刘卫国,是个老厂长了,听说人挺正直,但有点死板,是部队转业下来的老干部。厂子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工人工资都发不出,人心散了。副厂长姓王,好像跟老刘不太对付……”
正直?死板?厂子困难?
周毅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弧度。
越是困难,就越有突破口!越是正直死板,就越可能被正当理由和实际利益打动!
“猴子!”周毅当机立断,“你现在立刻去!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摸清这个刘卫国的所有情况!他的家庭、他的喜好、他现在最头疼的问题!还有那个王副厂长,以及厂委会其他人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石头!”他又转向一直安静旁听的石头,“从今天起,你寸步不离跟着我!我需要绝对的安全!”
虽然身在金陵,暂时远离了北方的仇家,但周毅知道,小心无大错。而且,接下来要去啃前进厂这块硬骨头,也可能会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烦。
“是!老板!”石头瓮声瓮气地应道,眼神坚定。
猴子也拍着胸脯领命而去。
周毅独自一人在房间里踱步,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与老刘谈判的各种方案和说辞。
他知道,这将是一场硬仗!
与国企、集体企业打交道,尤其是在这个思想尚未完全解放的年代,光有钱、有关系还不够,更需要高超的智慧、耐心和对政策、人心的精准把握!
但这块骨头,他必须啃下来!
这是他事业腾飞的关键一步!
窗外,夜色渐浓。
周毅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眼中燃烧着熊熊的野心。
前进农机配件厂,刘卫国。
等着我!